沈清越拿起放在旁边小几上的水杯,又喝了一口。
她放下杯子,脚步无声地走到那幅巨大的画作前,仰头看着。
“什么时候画的?”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显得很轻,带着一丝恍惚。
闻澈站在她身侧一步之遥的地方,目光也落在画上:“周聿白给的那张照片。”话说完了他又补充了两个字,“很美。”
沈清越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向他。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有些无力。
她没有再追问关于画的事情,而是转过身,赤着脚,轻车熟路地走向卧室。
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走到床边,毫不犹豫地躺了下去,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中,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闻澈跟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停在床边,沉默地看着黑暗中她模糊的轮廓。
“你的床还是这么舒服,”沈清越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点慵懒和怀念,“在哪买的?”
“定做的。”闻澈回答,言简意赅。
沈清越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往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一起躺躺?”她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来一场……彻夜长谈?算是对我们这几年,做一个正式的告别吧。”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疲惫:“我累了。”
黑暗中,她听到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
闻澈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动作很轻,没有碰到她。
沈清越却像是找到了一个熟悉的港湾,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头枕在他的臂弯里,身体蜷缩着,窝进他怀里。
那条被她枕着的手臂便自然地收拢,揽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也轻轻搭在了她的腰侧。
“很舒服,”沈清越在他怀里蹭了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冷冽干净,又混合着淡淡颜料气息的味道,“和以前一样……有安全感。”
这是真话。
在最开始那段模糊了界限、彼此试探又相互吸引的日子里,他们曾有过这样宁静相拥的时刻。
抛开那些算计、观察和后来的伤害,仅仅是身体的本能靠近,曾给过她短暂却真实的慰藉。
闻澈没有回应,只是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许。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但并不让人觉得尴尬,反而有一种安宁。
仿佛所有的尖锐、所有的博弈、所有的伤害,都被这浓稠的黑暗暂时包裹、软化。
沈清越闭着眼,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闻澈,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观察别人?”
黑暗中,她只能感受到他胸腔微微的起伏和沉稳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悲凉、空洞:
“可能因为……我的生活,很无趣。”他的声音很平,没有自怜,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认为的事实,“所以,看到的……也都是荒芜。”
这话语里的孤独感,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小小的、黑暗的空间。
她一直以为闻澈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地俯视众生、掌控一切的人,却从未想过,在他那无懈可击的外壳下,包裹着的或许是比她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孤独。
他好像才是那个被世界隔绝在外,内心一片荒芜,甚至可能更需要心理疏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