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巴黎机场,人潮散尽,只剩零星几个夜班工作人员穿梭在空旷的航站楼里。
宴晚拖着行李箱,步履平稳地走出安检口,风衣裹紧了些,遮住她略显疲惫的脸。
她没有回头。
身后是过去三年的梦魇,是沈时烬冷漠的眼神、一次次试探、一场场伤害。
而前方,是巴黎的夜色与自由,是属于她自己的光。
可当她登上飞机前的最后一夜,整理行李时,指尖却停在了夹层里一本泛黄的旧日记上。
她缓缓抽出它,翻开封面,纸张微微卷起,带着岁月的气息。
“昭昭。”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她还记得那年冬天,妹妹突然离世时,母亲哭到昏厥,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她翻遍了妹妹的房间,只找到这本被锁在抽屉最深处的日记。
那时她没来得及读完,就被父亲匆匆带回了老家,之后便是家道中落,母亲重病,她被迫成为沈时烬的替身情人。
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不再是他世界里的影子,也不再是谁的替代品。
她终于有时间,替那个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妹妹,说清楚所有真相。
宴晚从行李箱侧袋拿出早已写好的信,轻轻放进一个牛皮纸袋中,附上日记复印件。
然后,她拨通了助理小唐的电话。
“帮我寄一份包裹,地址是盛霆集团总裁办公室。”她说,“不要署名,只要亲手交给沈时烬。”
挂断电话后,她合上行李箱,将原版日记重新放回夹层,像是完成了一件沉重的心事。
第二天清晨,沈时烬还在医院病房里。
昨夜手术后的药物让他意识模糊,但身体已经能支撑他坐起来。
护士刚换完药,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床头的一份匿名包裹上。
他盯着它很久,没人知道是谁送来的,也没人见过送件人。
他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本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日记和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迹,他太熟悉了——不是宴晚的,而是另一个名字,一个他从未敢再提起的名字。
宴昭。
他颤抖着打开信封,抽出一页信纸,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你自己吗?”
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再看下去,却又忍不住翻开了那本日记。
第一页,是宴昭稚嫩却工整的字迹:
“今天沈哥哥说我是他的光,可我知道,我不是。我只想做他的影子,哪怕只能站在他身边。”
第二页:
“他说我温柔懂事,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累不累。他喜欢的是‘理想中的我’,而不是真实的我。”
第三页:
“我是不是不够好?为什么他总是怀疑我?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可他连信任都舍不得给我。”
沈时烬的手指开始发抖。
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宴昭,了解她的温柔,了解她的懂事,了解她的爱。
可是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曾真正走进过她的世界。
他继续往下翻,每一页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割裂着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说他会保护我,可每次都是我在求他相信我。”
“他不相信我,我不怪他,但我真的累了。”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希望他能记住我笑的样子,而不是责怪自己。”
沈时烬的眼眶红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或许根本就是错的。
他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她,是因为他对她不够好,因为她太爱他,所以才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但他从未想过,她曾经如此痛苦,却依然用微笑面对他。
她不是不想活。
她是被误解得太深,被伤害得太久。
他闭上眼,手指紧紧捏住那张信纸,仿佛要将它揉碎。
而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时烬猛地睁开眼,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没有资格挽回。
沈时烬坐在病床的边缘,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日记,仿佛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把那些字句捏进血肉里。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已经泛起一种近乎死灰的冷白,嘴唇微微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页页翻下去,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像是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只剩一双眼睛在无神地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