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能让这王府不像座空坟？”
换轿时，阿梨扶着她的胳膊，忽然低呼：
“姑娘，你手心怎么这么烫？”
沈如晦低头，才发现自己竟将那枚玄铁佩攥出了汗。玉佩背面的齿痕硌着掌心，留下几道红印，像极了昨夜他咬在她唇上的那道轻痕。不疼，却带着滚烫的印记，一路烧到心里。
八抬轿摇晃着穿过一道道宫门，朱红的宫墙在轿窗旁飞速倒退，像极了冷宫墙上那道被岁月磨平的裂缝。
那时她总趴在裂缝上看外面，看春去秋来，看花开花落，以为一辈子都要困在那四方天地里。
轿帘忽然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御花园的一角。牡丹开得正盛，姚黄魏紫堆云砌霞，却让她想起王府西跨院的草药圃。那里的七星草刚冒出新芽，叶片上的绒毛在晨露里闪闪发亮，他说过，等她从宫里回来，就把那片圃地全给她种草药。
“种满七星草。”
他当时坐在轮椅上，咳嗽着，帕子捂在嘴边，声音却清晰，
“再种点薄荷，夏天泡茶，能提神。”
她当时正给他包扎伤口——那是他为了护她，被柳如烟派来的刺客划伤的，伤口不深，却在左胸，离心脏极近。她缠着绷带，指尖故意用力，听着他倒抽冷气的声音，心里又解气又发酸。
“王爷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她咬着牙说，
“别哪天‘病’死了，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根本不像传闻中“油尽灯枯”的样子。
“放心，”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在你活着回来之前，本王死不了。”
轿夫的脚步忽然变得沉重，阿梨掀开轿帘一角，低声道：
“姑娘，快到坤宁宫了。”
沈如晦立刻收敛心神，将玄铁佩藏得更深。她知道，皇后此刻一定在宫门口等着，用那双淬了毒的眼睛，一寸寸丈量她的软肋。可她不怕，因为心口处的玄铁佩正随着她的心跳，发出微弱的震颤，像极了他昨夜贴在她耳边的低语。
“活着回来。”
她抬起头，望向坤宁宫朱红的宫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放心，她会的。不仅要活着回来，还要带着皇后的罪证，带着沈家的清白，带着北境的风雪，回到他身边去。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宫墙之外，萧珣正站在王府的角楼上，望着皇宫的方向。他手里攥着半粒七星草籽，是昨夜从她掌心抢来的，指尖反复摩挲着那点细小的坚硬，直到草籽被捏碎，绿色的汁液染绿了他的指腹。
“影一，”
他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告诉宫里的人，盯紧坤宁宫的膳食，尤其是给王妃的那份。”
影一从暗处现身，单膝跪地：
“属下遵命。”
“还有，”
萧珣望着那片高耸的宫墙，眸色渐深，
“备好马车，随时待命。”
他知道，她不会让他等太久。就像他知道，那枚玄铁佩，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捏碎。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把“活着”当成最郑重的承诺，把“回来”当成最坚定的执念。
而此刻的坤宁宫偏殿，皇后正把玩着一枚赤金戒指，听着太监回禀沈如晦入宫的模样。
“……穿着石青褙子，头上只插了支素银簪，手里紧紧攥着个药箱，倒像是要去行医，不是来伴驾的。”
皇后冷笑一声，将戒指往桌上一拍：
“装模作样。传令下去，今晚的接风宴，给她备份‘特殊’的点心。”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涂着丹蔻的指尖上，像沾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