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一笔一笔,慢慢算。”
院外传来马车的声响,陈管家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王爷,王妃,安远侯夫人带着几位诰命夫人来了,说是……想拜访王妃,讨教打理内宅的法子。”
安远侯是皇后的亲弟弟,他夫人带着诰命夫人来“讨教”,分明是来试探虚实。
沈如晦与萧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让她们进来吧。”
沈如晦理了理衣襟,戒指在晨光中闪着微光,
“正好,让她们看看,我这个冷宫出身的王妃,是怎么打理靖王府的。”
萧珣低笑一声,替她扶正发间的玉簪:
“我陪你。”
他没再装咳嗽,也没刻意佝偻着背,就那样挺直了脊背站在她身边,竟让人忘了他是那个传闻中的“活死人”。
安远侯夫人带着几位诰命夫人进来时,正见沈如晦站在药圃边,萧珣替她拂去肩上的落雪,动作亲昵自然。几位夫人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谁不知道靖王夫妇向来不和,可眼前这场景,分明是琴瑟和鸣的模样。
“见过靖王殿下,见过王妃娘娘。”
安远侯夫人率先行礼,目光落在沈如晦身上的素色披风上,带着几分轻蔑,
“早就听说王妃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姐妹特来请教,也好回去学学,免得被下人糊弄。”
她话音刚落,就见阿梨端着茶盘进来,茶盏是普通的白瓷,茶叶却是今年的新茶,汤色清亮,香气袭人。
“夫人说笑了。”
沈如晦请她们坐下,声音平静无波,
“打理内宅哪有什么诀窍,不过是‘赏罚分明’四个字。就像这茶,采买的老张办事尽心,我便赏了他半匹绸缎;库房的李嬷嬷私藏了几两银子,我便罚她去扫三个月的茅房。”
她语气平淡,却让几位夫人脸色微变。谁都知道李嬷嬷是柳如烟的陪房,沈如晦罚她,无疑是在敲打柳家余党。
安远侯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王妃倒是心狠,不怕下人记恨?”
“若怕记恨,便做不好主母。”
沈如晦迎上她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就像安远侯打理军务,难道会因为怕士兵记恨,就不军法处置逃兵吗?”
这话堵得安远侯夫人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萧珣看着沈如晦从容应对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他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王的王妃,说的话,便是本王的意思。谁若不服,大可来问本王。”
几位夫人吓得连忙起身行礼,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她们终于明白,这位冷宫出身的靖王妃,不仅得了王爷的宠信,更有执掌王府的雷霆手段。
送走几位夫人,西跨院终于安静下来。沈如晦站在药圃边,看着阳光下的还魂草,忽然觉得这株草像极了自己——被踩折过,被雪埋过,却总能在绝境里,冒出新的嫩芽。
“在想什么?”
萧珣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朵刚摘的红梅,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在想,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沈如晦接过梅花,指尖触到冰凉的花瓣,
“扳倒柳家,查清沈家冤案,还有……”她抬眼,与他目光相对,
“对付皇后。”
萧珣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并不宽厚,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药味与檀香缠绕在一起,像一张温暖的网。
“这条路,我陪你走。”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认真,
“无论有多难。”
沈如晦靠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与传闻中那个“随时会断气”的活死人判若两人。她忽然想起影卫卷宗里的一句话:
“靖王箭伤痊愈后,夜夜在书房练剑,剑声如龙吟。”
原来,他一直都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撕碎伪装,重见天日的时机。
而她,或许就是那个时机。
夕阳西下时,京城里的消息已传遍大街小巷。人们都说,靖王府的那位冷宫女妃,不仅得了王爷的欢心,还让皇上都赞不绝口,连安远侯夫人见了都得低头行礼。那些曾经嘲笑沈家、轻视她的世家,开始重新审视这位“靖王妃”,甚至有媒人偷偷打听,想把女儿嫁给沈家旁支,沾沾这突然而来的“好运”。
沈如晦站在西跨院的廊下,看着夕阳给药圃镀上一层金辉,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夜枭玉佩。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无比清醒。
“姑娘,王爷让人送了盆‘醉春风’来,说是宫里新培育的品种,开得可好看了!”
阿梨捧着花盆进来,脸上笑开了花。
沈如晦看着那盆含苞待放的花,忽然想起母亲说过,“醉春风”虽美,根茎却有毒,误食一点便会让人昏迷三日。
她唇角微勾,笑意却未达眼底。
看来,这场名为“刮目相看”的戏码,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的复仇之路,她的夺权之路,也才迈出第一步。
夜色渐浓,靖王府的角楼上,影卫统领单膝跪地,向萧珣禀报:
“王爷,皇后的人在府外徘徊了一下午,见我们防备森严,已经撤了。”
萧珣望着西跨院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黑夜里的一盏灯。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那是他用十年隐忍,换来的与她并肩的资格。
“告诉弟兄们,打起精神。”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好戏,还在后面。”
影卫领命退下,萧珣的目光变得格外锐利。他知道,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与沈如晦,也早已没有退路。
祭祖大典的钟声,已在不远处敲响,带着血腥与阴谋的味道,在京城的夜色里,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