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腾立刻上前。
“你立刻协调!第一,通知物资保障组,五十方沙石料,半小时内必须运抵老闸口!第二,联系武装部,调县民兵应急连最精干的一排过来,归沈局长指挥!第三,通知县医院,派一支医疗小队到堤下待命!”宋知远语速极快,指令清晰。
“是!”李腾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对讲机,一边向堤下相对信号好的地方跑,一边开始呼叫。风雨声、人声、对讲机的电流声混杂在一起,他必须用尽全身力气呼喊,才能确保指令传递出去。
沙石料运输遇到了麻烦,通往堤坝的最后一段土路被雨水泡得泥泞不堪,重型卡车陷入泥潭,无法前行。对讲机里传来司机焦急的呼喊。
李腾接到报告,心头一紧。时间不等人!他立刻协调交通局,调用附近工地的挖掘机前来拖车,同时组织堤坝上暂时轮休的抢险队员,准备人工转运。他站在泥泞的路口,挥舞着手电筒,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车辆和人员,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从他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上不断流下。
就在这时,他跟随宋知远巡视到背水坡下一处相对低洼的草丛旁。此处距离主要险情段有几十米,看似平静,只有一些正常的雨水汇集。但李腾凭借多日来跟随专家学到的一点皮毛和一种莫名的直觉,总觉得这里的地面有些异样,过于松软湿润。他停下脚步,蹲下身,拨开茂密的杂草,用手电筒仔细照射地面。
“县长!”李腾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宋知远和沈永康闻声回头。
“您看这里,”李腾指着草丛根部一片不起眼的区域,“草根部的泥土在轻微流动,不像积水,倒像是……有暗流从堤身里面出来。”他用手轻轻一按,那块泥土竟然微微下陷,有细沙随着水流被带出的迹象。
沈永康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过来,用手仔细探查,又趴在地上听了听。
“是暗涌!藏在草皮底下!”沈永康的声音都变了调,“李秘书,你立大功了!这要是没发现,等它自己冒出来,可能就是大管涌,溃口就在顷刻之间!”
宋知远看向李腾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随即化为无比的赞许和肯定。他用力拍了拍李腾湿透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快!调一部分人和沙石料过来!先处理这个暗涌!”宋知远立刻调整部署。
由于发现及时,这处隐蔽的暗涌被迅速控制住,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当反滤围井初步成型,浑浊的水流被成功引导出来时,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江面依旧宽阔浑浊,水位高得令人心悸。
李腾瘫坐在泥水里,靠着冰冷的沙袋,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看着不远处,宋知远依旧在和沈永康以及赶来的民兵连长交代着什么,背影在晨曦微光中显得异常坚毅和挺拔。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李腾心中涌动。是后怕,是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经过极限考验后的充实与成长。他不再是那个仅仅伏案疾书的秘书,他的眼睛学会了在混乱中发现细节,他的判断在生死时速中经受住了考验,他的意志在与洪水的搏斗中淬炼得更加坚韧。
通信员送来几个冰冷的馒头和咸菜,李腾接过,机械地啃着,味同嚼蜡,却知道必须补充体力。他知道,洪峰尚未完全过去,更大的考验,或许还在后面。这场“坚守”,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他望着堤外那一片浑黄的汪洋,深吸了一口带着水腥气和泥土味的潮湿空气,挣扎着站起身,再次向宋知远和指挥中心的位置走去。他的脚步虽然虚浮,但方向,从未如此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