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骤然变黑,连他的火光也消失了。等再次亮起时,他已负手而立站在我面前。我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张弦背对着我说: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事物,它们都是迷途中的幻象。
我一怔,不解其意。
他继续说道:千万别相信上帝的仁慈。神说要有光,世人报以撒旦的嘲笑,于是有了末日审判;当你开始觉醒,他们又伪造马可福音,这不过是凡人的愚见。
我皱眉问他究竟想表达什么,那些关于上帝与神的言论令人费解。他转身露出浅笑:宁为风中飘零的飞鸟,不作深埋地底的青铜——这是梅生伯临终遗言,你可还记得?
我颔首示意,他继续道:世人称恶魔为恶魔,只因撒旦从不应允祈求。记住,不仰仗他人,便不受制于人。命运亦如此,唯有直面方能扭转。我无力相助,仅能与你闲谈罢了。
我怔然凝视他,咀嚼话中深意。他复又开口:不渡恶水穷山,怎至神仙福境?终有一**会懂得,时光虽可抹消,但曾经存在的永不湮灭,这便是你的往昔与将来。过去、现在、未来本是一体,这才是真实的当下。若要作恶,便在这当下竭力挣扎。
我仍感困惑,踌躇问道:眼下我该如何是好?
张弦笑意温润:随遇而安。此刻你需做到三事:莫惧回忆,莫拒幻想,更莫弃当下。可知曼陀罗?此花绽于美索不达米亚与不周山险径,指引人通向未知的死亡与爱恋。
他诗般的话语晦涩难明,我试图理解,苦笑道:你才是那恶魔。虽赠我善意微笑,我却不敢奢望采撷魔鬼之花。你我皆属命运,若妄想倚仗你求生而不自渡,终将害己——能救我的,唯有我自己,可是如此?
545.张弦欣慰轻笑:你总算悟了。我非恶魔,仅是传信使者。欲求生路,莫信上帝妄言。那个对你微笑的恶魔,实则是你自身。
该走了。他背身挥手,步履不停,三鸟各散风中,唯凭己力挣脱枷锁。
我尚在沉思,他已消失无踪。三鸟离散?李亨利既亡,唯剩我们三人。张弦吸我鲜血后恐已癫狂生死难料,我亦自身难保——莫非他在警示阿勒亦陷危局?
不能再有人牺牲了!要救她必先自救,可我该如何是好?三位一体?往昔今朝来日共铸当下之我?挣脱枷锁又是何意?万千线索如乱麻纠缠,令我徒劳挣扎。
恍惚间,三父的声音忽在耳畔响起:我见一块奇石,似是它令我长眠不醒。
我猛然环顾却不见其踪。或许这是岩金矿脉的启示——他再无法显形,只能以灵魂电波与我共鸣。
三父已至绝境。他深知我性情,不撞南墙不回头。此刻他以最后之力为我注入勇气,纵使魂飞魄散亦在所不惜。
人在绝境中爆发的力量,往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心中牵挂的人。
我清楚看穿他的意图,却无法拒绝。那些鼓励的话语明知只是安慰,却不得不放在心上。或许这就是人格的魅力,让我无法轻易放弃。一旦放弃,生命便终结了,所有未完成的事都将化为泡影。
我咬牙站起身。
等等!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提醒我冷静思考。我不是已经站起来了吗?为何还要再站一次?思绪瞬间拉回两年前,与梅生伯共度的那个夜晚。
下意识环顾四周,我看见“我”正朝我走来。与此同时,我感到自己也在向“我”靠近。一瞬间,我陷入混乱——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或者两者都是?这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为何会出现两个“我”?
此刻,我同时拥有两个“我”的意识。站在原地,看着“我”向我走来,而我也正向“我”走去。对面的“我”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似乎期待着什么。
未及反应,两个“我”骤然重叠,奇异的体验戛然而止。恐惧席卷而来,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赤色肉虫爬满全身,正“吧嗒吧嗒”地脱落。
我的身体……竟然还在!未被虫群吞噬!生死之间的荒谬感涌上心头,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浑身剧痛,却庆幸活着。然而,望着这副恐怖的模样,绝望再度袭来——这样的我,还能继续生存吗?
火光骤现,一只青色火鸟振翅飞来,双翼掀起热浪。我知道是张弦来了。空气中爆裂声不断,仿佛雷电交加,阴电与阳电激烈碰撞。
窒息般的热流逼近,我却恢复了知觉。热浪灼烧着脸庞,眼角、鼻腔刺痛,呼吸几乎停滞。
张弦展开烈焰双翼,迅速将我包裹。他环绕着我高速旋转,皮肤如被万针穿刺,滚烫刺痛。体内似有异物钻出,身体却逐渐轻盈。
这股热流如同天地之力,无可抗拒。我紧闭双眼,本能护住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