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积雨云在头顶翻涌低垂,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将整座凉山压垮。空气粘稠如冰封的泥浆,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铁砂,喉咙里充斥着泥土的腥腐气息,以及一股来自深渊的、刺骨的湿寒。
“快——!!扬完这点宝贝——装袋——进库——!!快啊——跑起来!!”王援朝的吼声像一柄被绝望淬炼的尖刀,凄厉而嘶哑,劈开了死寂的空气,撕裂每个人的神经。
晒坝上的气氛瞬间引爆,进入终极疯狂!扬场组在王婶带领下,赤着眼、喉间低吼,将最后脱粒的麦粒疯狂抛向那台简陋却坚挺的鼓风机。气流如忠诚的金色猎犬,卷走杂质,留下密雨般落下的麦粒。
装袋组已累至麻木,全凭本能行动:撑开麻袋、灌入麦流、用红肿渗血的手拽紧袋口、系死麻绳——每个动作快如闪电残影。
陈旭、铁柱等壮劳力,此刻已超越“劳力”,更像是逼出最后潜能的狂战士。他们组成最后一道血肉运输带,扛起如山包般沉重的麻袋,冲向黑暗中如兽口大开的仓库门。脚步声“咚!咚!”重砸地面,震起尘埃;汗已流干,背上淌着浓稠的盐浆,在微光中刺眼发亮。肌肉因超负荷而颤抖,每扛一袋,都伴随一声低沉如受伤野兽的嘶吼。
仓库内光线昏沉,几束从高窗落下的微光映出空气中浮动的金色麦尘。老根叔守在门边,枯瘦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声音干涩急促:“铁柱——西三区——靠墙——码紧——留通风缝——!……陈旭——东二区——压紧实——摞高——!”
麻袋重重砸在水泥地上,闷响回荡,扬起一片金雾。空气里混杂着新麦的焦香、木梁的霉味、泥土的腥气,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汗味。仓库正被一袋袋粮食填满,垒成高大的壁垒。
苏瑶、林雪、孙小雅、吴凯等人也拼尽力气,两人一组抬着半袋麦子,踉跄穿过晒坝与仓库间的空地。麻袋压弯了她们的腰,粗糙的袋面磨着早已酸痛的肩膀。汗水浸透衣衫,麦尘沾满皮肤,刺痒难忍。无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喘息与拖沓的脚步声,在昏暗中日复一日地回响。
就在最后几袋红褐色的麦子被挪到仓库门边,陈旭和铁柱刚要弯腰扛起的那一瞬——
“咔嚓嚓——!!!”
一道惨白如骨、扭曲撕裂夜空的巨形闪电,毫无征兆地在众人头顶炸开。惨绝人寰的白光如死神睁眼,瞬间吞没一切色彩与形状,成为天地间唯一的真实。
紧接着——不是雷声,那是听觉的凌迟。
超越人耳极限的炸响,如同万亿吨炸药在颅腔内引爆,轰然炸碎一切知觉!震耳欲聋?不,是灵魂被撕扯的噪音,是宇宙在耳畔崩塌。随后,实质般的冲击波排山倒海而来,穿透空气与躯体,震荡每根神经。视野陷入绝对的黑,意识被抽离,听觉被摧毁,魂魄仿佛正脱体而出。
几乎就在那枯骨惨白的亿万分之一秒,一道混合喜德河千年腐草腥膻与雪域万年寒气的灭世飓风——如挣脱九幽禁锢的太古巨兽,破开虚空!
发出撕裂灵魂、震碎大地的尖啸!
挟带碾碎山岳、抹平一切的毁灭意志,
狂嚎着排山倒海撞进这片毫无防备、如剥皮肌肉般脆弱的晒谷场!
天倾地覆,世界呻吟。
亿万无形魔爪自虚空中诞生,搅动、撕扯这方寸之地。尘土、麦壳、枯草、碎石——一切未生根之物瞬间失重,被卷成一片昏黄翻滚、遮天蔽日的死亡尘暴!
石子、碎屑如霰弹般倾泻,视野陷入疯狂旋转的混沌黄雾;风魔尖啸贯耳,尘土堵塞口鼻,意识被天罚之惧攫取、炸碎。身体僵如岩石,思维凝滞于这毁灭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