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并用的姿势极其狼狈,后背蹭着地面滑出去,感觉那油腻和锈渣把毛衣都划拉出了口子。刚蛄蛹出爆豆机地盘范围——
轰隆!!!
塌下来的楼梯架子已经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了那台刚刚发出濒死哀鸣的爆豆机上!
爆豆机外壳瞬间扭曲变形!内部那些疯狂升温加压却无法释放的加热元件和蒸汽腔……发出一声不堪承受的、如同猛兽内脏被铁棍硬生生搅烂的可怕哀鸣——然后!
嘭!!!!
一场恐怖的大爆!如同原地引爆了一枚高爆雷!
整台机器瞬间炸裂!无数扭曲滚烫的金属碎片混合着灼热滚烫的蒸汽和浓缩的咖啡油糊如同被强弩射出的铁渣子弹般狂暴喷射!以炸点为中心疯狂肆虐!
狭窄的空间根本无处可逃!
灼热的气浪带着滚烫的油点子像一巴掌拍在脸上!
人只来得及死死护住头脸,身体蜷缩着朝那堆沾满油污的空机油桶后面撞!后背重重顶在冰冷的桶壁上!巨大的爆炸冲击波紧跟着就撞了上来!硬生生推着几个油桶都挪了窝!
耳朵里除了爆炸震破耳膜的轰隆残响,其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无数滚烫的金属碎片钉在旁边的砖石墙壁上,“咄咄”作响!更多的崩在生锈的楼梯残骸和角落其他机器上,爆出连串火星!
角落里那堆废铁零件稀里哗啦撒了一地!那废铁堆上刚才还蛰伏的身影呢?
浑浊的蒸汽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焦糊咖啡味和硝烟,在狭小空间里剧烈翻涌!
后背顶着油桶的喘息粗得像破锣。爆炸冲击震得五腑六脏移位,眼前全是乱冒的金星。
眯缝着眼,努力在浓烟和金属碎片飞溅中寻找。
废铁堆那边没看见人!只有一地狼藉的锈铜废铁片!
追兵壮汉的位置——
爆炸的中心附近一片狼藉!爆豆机的残骸扭曲翻滚着冒着白烟!那个追兵壮汉庞大的身影不见了?!只有一大片洒在地上的、和油污混成一片的粘稠深红!似乎还有个被炸开了半截的什么东西裹在破烂的作训服里……
楼梯坍塌砸下来的铁板钢筋,如同一个巨大的、歪斜的铁笼子,半埋住了爆豆机炸开的残骸!
人呢?!
难道……炸碎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断——不可能!那家伙壮得像台小坦克!
爆炸浓烟稍微散开一点。
在楼梯残骸巨大扭曲的铁板钢筋之间……
有一大块……东西?
一块覆盖着烧焦作训服碎片的、布满油腻的……巨大合金材质护板?或者某个机器上的厚重外壳?此刻倾斜着,深深嵌在楼梯倒塌后堆积起来的废墟和地面夹角里!像个被炸翻了个儿的超大乌龟壳!那块护板表面炸开了不少坑洞,边缘更是犬牙交错,还插着几片爆豆机的锋利碎片!
那东西……刚才好像是盖在那追兵身上的?!
借着地面炸裂燃烧的金属余烬光亮,能看到那块巨大“合金乌龟壳”边缘缝隙里!有几缕黏稠、新鲜的血水,正在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顺着冰冷破碎的金属边缘往下渗!融进地上的油污里,变成更加粘稠的深黑色污迹!
废铁堆那边好像有极其轻微的铁片碰撞声?
扭过头。
那个穿着红色高跟凉鞋、黑色紧身皮裤的身影……居然就站在距离爆炸中心几步远的角落里!
她身子微微侧向墙壁,一条手臂曲起,手肘支撑在冰冷的砖石墙面上,像是勉强靠在那里。那条修长得不像话、裹在黑亮皮裤里的腿在微微发抖,脚上那只亮红色的高跟凉鞋的纤细系带绷得死紧。
她另一只手里……似乎反握着一样东西?细长?在昏暗的光线里反射着一点金属冷光,似乎……是把极其纤薄锋锐的匕首?刀尖斜斜指着地面。刀锋上面沾着点深色的、极其粘稠的东西,正顺着极其狭窄的刀刃沟槽缓缓往下滑……
顺着她微微发抖的小腿再往下看……
脚边不远处散落着几块沾满油污的锈铁皮碎片!碎片边缘被爆炸撕扯得极其锐利!其中一块锐角的铁皮,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凶器,正斜插在她紧裹着黑皮裤的小腿肚外侧!扎穿了皮裤的布料!一股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从刺入点缓缓渗出,把伤口周围的皮裤颜色染得更深!
是爆炸的碎片?!
她似乎察觉到了目光,一直低垂着的脸猛地抬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短暂地抬了起来!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面孔!
皮肤在爆炸余烬的反光下,透出一种冰冷的、毫无血色的玉瓷般的光泽。细眉如同最锐利的刀锋刻出来的两道线,斜斜指向鬓角。那双眼睛……大得惊人!眼窝深陷,瞳孔颜色在爆炸燃烧产生的摇曳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带着细微金色光晕的漆黑色!
眼神如同一道能瞬间冻结神经的冰川寒流,直直扫了过来!
冰冷!凶戾!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毫无感情却极其强大的压迫感!
但更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下方几毫米的位置!那微微苍白的鼻尖偏左一点——赫然有一粒极其小巧、颜色深红如血滴一般的小痣!就点在脸颊的弧线上!
啪!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按动打火机盖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脑后响起!
整个狭小空间里所有因爆炸而散落、燃烧、发光的金属碎片余烬——同时熄灭!
绝对的黑暗!
浓郁的硝烟焦糊混合着血腥气、咖啡苦香弥漫!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了!但皮肤能感觉到对面角落里一股如同淬毒冰针般的气息牢牢钉着自己!比刚才面对追兵壮汉更甚百倍的危机感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脚步没敢动!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生疼!
滴答……
死寂得只剩血液滴落油污地面的微弱声响……
突然!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从上面楼梯塌陷的洞口方向飘了下来:
“啧……
是那个老板娘?!
话音没落——
身后紧挨着的油桶堆旁边——刚才逃过来时蹭过的墙角——一扇被油污浸得黑黢黢、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老旧铁皮门,发出了一声沉重、但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好像门栓被人从里面弄开了?
紧接着,铁皮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的、如同浸泡在陈旧血液里的冷铁锈味,裹着比地下室里更浓郁的机油和腐烂橡胶的混合气息,从门缝里呼地涌了进来!
缝隙里头黑漆漆的,一股凉风从外面猛灌进来,带着股说不出的空旷和死气。
追兵壮汉生死不明,楼梯塌陷封堵,上面老板娘的声音又飘了下来……对面角落里还蛰伏着一个腿上插着铁片、拿着匕首的红鞋女煞星……
没得选!
牙根一咬!身体如同脱力般朝着那条门缝猛撞了过去!侧着身子挤出了那扇散发着浓重铁锈和腐烂机油气息的暗门!
冷风扑了一脸!
人几乎是扑出去摔在了门外!
眼前是个巨大的空间!浓得遮天蔽月的黑暗也掩盖不住铺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
无数……庞大如同沉睡巨兽骸骨般的废旧车架子、车厢、扭曲变形的大梁,如同无序的钢铁丛林!一层摞一层!一直堆叠到几十米高的黑暗穹顶!惨白冰凉的月光透过穹顶巨大的破洞,碎裂地洒在层层叠叠的铁锈骸骨上,光影交错,如同鬼爪!
这里是——一个废弃到腐烂的巨大露天汽车报废场?!巨大的废车坟场!
脚底下踩着的是厚厚的、混杂着机油泥土和腐朽橡胶的黑色烂泥!
人摔在烂泥地里,还没等爬起,后背那道刚撞开的铁皮门被人从里面“砰”一声重重关死了!死寂!
没追出来?!
还是……有别的“门”?
念头还在脑子里打转。
一阵风吹过层层叠叠的钢铁坟场,无数巨大破洞的铁皮车厢、歪斜的车门、瘪气的轮胎……被风灌过,发出尖利刺耳、如同万千厉鬼同时在狭窄喉咙口塞满砂石后摩擦嘶鸣的诡谲呼啸!
呜呜呜——嘶呀——嘎——!
声音在巨大的坟场中层层叠叠地回荡、交缠、变形!如同地狱开启的序曲!
那声音能钻进骨头缝里!
就在这万千诡谲风号啸叫的深处!
月光能勉强照到的、远处那片巨大铁山“山顶”——一个报废双层巴士车厢的车顶位置——
有个小小的身影坐在车厢顶上最高点的位置。
两条腿悬空,在车厢边缘一下一下地晃荡着。
一条腿穿着那熟悉的、紧裹着黑亮皮裤的修长腿线。
另一条……
另一条腿似乎有些奇怪?
月光碎碎地洒在那人身上,只能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纤细的轮廓剪影。看不清脸,但那坐着晃荡双腿的姿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闲适?
在那如同钢爪般的冰冷诡谲风声中,她竟然抬起了一只手臂。
细长的手指伸进了胸前皮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那把沾血的匕首。
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外壳在月光下反射着一小点廉价银色塑料光泽的玩意儿……
咔哒。
极其细微的响动。
然后,一道……小小的红色光束,从那银色塑料方块一头射了出来!
那光束极其凝聚,几乎没什么散射,如同红色激光的粗劣仿制品。光柱划破浓稠黑暗,精准地钉在了距离废车坟场入口不远处的地上——
我摔在烂泥里的位置前方不足三米!
那个小红点就那么安静地、带着某种精准预判的戏谑姿态,落在了那里。
如同一只……来自钢铁山顶的死神眼眸。
无声地瞄准。
紧接着。
咔哒!
她另一只手又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直接凑到嘴边。
然后……
啪嗒!
一道……小小的金色火星猛地亮起!又瞬间熄灭!
她低着头,像是在看手中那小玩意儿冒起的烟。
月光照在她低垂的侧脸上,鼻尖偏左位置那颗红得如同血滴般的小痣,在阴影里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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