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油腻的管壁上全是挂着的粘稠冷凝油污,爬一步滑半尺。老王的闷吼和腐蚀的滋啦声被阻隔在管道入口,被苏晚那道重新燃起的血银巨翼割裂成模糊的闷响。
爬!爬!爬!
唯一的光源是管道内壁上零星的、时断时续的应急萤火小灯,绿幽幽的光线勉强照亮前方滑溜油腻的弯道。手臂、腿脚都泡在冷腻的湿滑油污里,呼吸在头盔面罩上糊出一层又一层白气,腥臊的防冻液霉味、铁锈味、还有自己身上新鲜浓烈的血腥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脑浆子都在晃。
“老……老板……”身后队员喘得跟风箱似的,声音带着哭腔,“信号……信号源……还在……指……指向胳膊夹着那半死不活的便携扫描板。破屏幕上代表活性信号的暗红小点跟疯了一样狂跳,方向死死指向管道更深的、油污更厚的黑暗尽头。
“废……废话……”我咬着牙往前拱,右臂撑在滑腻的管壁上借力,断腕的痛像烧红的铁签子扎在脑子里持续搅合,说话都漏风,“那……那破棺材的‘心跳’……刚才苏晚抢了……一口……面罩上。
爬了不知道多久,滑腻的油污层越来越厚,管道也从直通通变得歪七扭八,坡度陡得跟地狱滑梯似的向下倾斜。尽头的光线由绿变红,忽明忽暗。一股若有若无的……嗡鸣声贴着冰冷的管壁渗进来。听着不像机器声,更像是什么活物的喉管在共振。
噗叽!
身体从一个向下倾斜了快四十度的破口滑出管道,摔在一滩黏糊糊、热乎乎的油污潭里。粘稠的深褐色油液带着一股子咸腥的金属锈味,还夹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如同鱼内脏腐烂般的臭气。
嗡……
声音猛地清晰起来!整个空间都在轻微震动!
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舱室,或者说,一个巨大沉坑的底部。空间高得望不到顶,视线所及是层层叠叠、呈螺旋状向下延伸的巨大管道迷宫!所有的管道都裹着厚厚的、冷却凝固后又再次融化滴落的黑色油膏,如同无数条僵死的巨蟒盘踞在这沉坑之底!无数暗红色的光点像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在那些粗壮油腻的管壁上时隐时现地流动。空气里充斥着浓烈到足以让肺泡都粘在一起的机油味、铁锈味,以及比那棺材舱浓郁百倍、如同发酵亿万腐烂生灵脏器混合出的朽烂恶香!
目光顺着那些巨大油腻管道的延伸轨迹,最终死死钉在了沉坑最底部——那里像是被硬生生掏出了一个无底深洞!无数粗大的黑色油管如同巨型章鱼的触手,疯狂地扭曲缠绕在一起,最终全部汇聚、扎进洞中!洞口上方,浓郁到化不开的粘稠黑雾像沸腾的沥青,不断翻滚!而那股牵引着所有油管内暗红光流、并且让整个沉坑空间嗡嗡震颤的恐怖吸力源头——就在那口黑洞的深处!它是活的!像一个巨大的、饥饿的、在油污中搏动的腐化心脏!每一次无形的搏动,都引得周围那些盘绕的巨大油腻管道一阵痉挛般的收束!每一次搏动,都让我们脚下那厚厚一层温热的粘稠油潭泛起涟漪!
“核心……,声音抖得不成调。他手里的扫描板屏幕已经红得像滴血,那个代表生命活动的信号点几乎要烧穿屏幕!
“妈……妈的……藏得真深……”我感觉牙齿缝里都在冒寒气。这鬼地方,进得来,怕是没路出去!油污黏脚,每抬一步都跟拔萝卜似的。沉坑边缘那些巨大的“章鱼触手”油管缝隙里,全是半凝固的、闪着磷光的绿色菌斑和蠕动的未知粘液。那口黑洞散发出的饥饿感,像冰冷的水蛭隔着靴子往骨头缝里钻。
滋……
一股极其微弱的电流声从侧上方黑暗的管道缝隙中滑过,几片暗淡的银光碎片如同冰冷的雨点,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
啪嗒。啪嗒。落在油潭边缘,溅起粘稠的油星子。
血?是凝固褪色的银灰。上面缠绕的符文线条如同被污秽侵染,黯淡到几乎消失。碎骨头渣子?
“嘶……”队员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
顺着碎骨飘落的方向——沉坑高处侧壁的一角,一处巨大的管道接口撕裂、弯折,形成了勉强能蹲个人的犄角旮旯。
一束微弱、但极其锐利的银白色电火花,在那个破口断开的线缆处倔强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那电火花熄灭的最后一瞬光晕里,映出了一个人影的轮廓。
苏晚。
她半蜷在那倾斜的巨大管壁上,破烂的防护服几乎变成了染血的碎布条,挂着凝血的伤口露在污浊的空气中。尤其是左臂上方,那本该破衣而出的妖异银骨翼根处,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还在微微抽搐的撕裂豁口!碎裂的断骨茬子如同狰狞的狼牙刺穿皮肉!
背后那铺天盖地的血银骨翼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几条断裂的粗骨残根勉强支棱在血糊糊的肩胛后方,像折断的刀剑!残存的几片细碎骨片沾着凝固发黑的血块,如同被污油浸透的羽毛,无力地挂在残根上,偶尔随着微弱的气流抖一下。
她的状态奇差。身体如同刚从血泊里捞出来,又狠狠摁进了油污桶。粘稠的黑红油污糊满了脸颊和头发,几乎看不出原本精致的五官,只剩下沾染油污的长发凌乱地贴在颈侧,露出一截线条苍白脆弱的下颌。那双曾令人生畏的暗红血眸,此刻褪尽了燃烧的冰焰,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如同劣质红色玻璃珠子的暗淡微光。像是里面燃烧的灵魂已经被彻底抽干。细密的血线如同破裂的瓷纹,从眼角和嘴角不受控制地蜿蜒而下,浸透了油污,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那黑洞深处搏动的无形“腐心”每一次收缩膨胀,她蜷在巨大油管折角后的单薄身体就随之痉挛般细微地颤抖一下。仿佛每一次无形的搏动,都有一根无形的钩子狠狠穿透她的魂魄,要从她这具残破身体里强行攫取最后一点抵抗的余烬。那缕被她强行抽取、来自祭坛的污秽星骸能量,此刻仿佛化作双刃的毒焰,在她体内疯狂地焚烧反噬。
她像一头跌落陷阱、脊骨折断、獠牙崩碎,却还在低声咆哮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濒死凶兽。
嘎吱!
就在我愣神盯着油管断口那抹绝望身影的瞬间,脚下油污的粘稠泥潭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搅动!感觉像有几百条冰冷滑腻的大鳗鱼在疯狂地往腿上缠、往骨头缝里钻!
不是错觉!一只只腐烂肿胀、却硬如精铁的手臂猛地从厚厚油污深处破开!密密麻麻,如同地狱里的水草!冰冷的手指带着强大的拽力,死死箍住了我的脚踝、小腿!
“操!”我吼破了音,完好的右手狠狠抓向腰间——
没枪!连块硬点的铁片都没了!
“老板!”队员的惨叫更惨了!他也被几条腐烂手臂缠得结结实实,人正被往更深的油污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