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墨影栽赃(1 / 2)

皇城司诏狱,地底幽深。石壁渗出的水珠砸在青砖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混着远处刑具碰撞的隐约回响,更添几分阴森。火把的光在甬道壁上跳跃,将人影拉扯得如同扭曲的鬼魅。

包拯深紫官袍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尽头,如同劈开黑暗的礁石。皇城司指挥使陆炳——一个面皮焦黄、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将领,按刀迎上,玄黑铁甲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包大人亲临,末将惶恐。然赵拚身犯重罪,私藏前朝禁书,勾结磁州逆匪,铁证如山!此乃天子钦案,按制,非陛下手谕或三司会签,任何人不得探视嫌犯,更遑论勘验现场。大人…莫让末将难做。”

包拯铁面在跃动的火光下更显冷硬,目光如炬,直视陆炳:“陆指挥使,本府奉旨总领云仙命案及磁州逆案。赵御史乃关键人证,更是磁州揭逆首功!其府中突现‘禁书密信’,时间之巧,证据之‘铁’,匪夷所思。此案若系构陷,则真凶逍遥,社稷危殆;若赵御史确有不轨,亦需经三司明正典刑,岂能仅凭皇城司一纸搜检文书便定乾坤?”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凛然正气与不容置喙的威势,“本府此来,非为私情,只为国法!陆指挥使执掌宫禁,当知‘构陷大臣,祸乱朝纲’是何等大罪!若执意阻拦,本府唯有击登闻鼓,面圣直陈!届时,指挥使这‘按章办事’,恐怕…难辞其咎!”

“你!”陆炳脸色骤变,按刀的手背青筋微凸。包拯“击登闻鼓”、“面圣直陈”八字,如同两把重锤砸下。他眼神闪烁,腮帮子咬紧,死死盯了包拯片刻,终是冷哼一声,侧身让开一条路,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包大人言重了!末将…只是依律行事!既然大人执意…请!不过,人犯赵拚,恕末将不能放!现场物证,大人可看,但须有皇城司录事官在场记录,一物不得擅动!”

“可。”包拯不再多言,袍袖一拂,径直踏入幽深的甬道。公孙策紧随其后,玄铁扇悄然握紧,目光警惕地扫过两旁阴影中如同石雕般的玄甲禁军。

赵拚被单独囚于诏狱深处一间相对“干净”的囚室。铁栅内,他穿着灰色囚服,面容憔悴,鬓发散乱,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霜中的劲竹。见到包拯,他黯淡的眼中陡然爆发出灼人的光芒,猛地扑到栅栏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屈的激愤:

“包大人!栽赃!这是构陷!天大的构陷!《北斗经》?老夫读圣贤书,行孔孟道,岂会私藏这等惑乱人心的前朝邪书?那‘密信’更是无稽之谈!磁州匪类,乃老夫亲手揭其画皮,奏章血迹未干,岂会与之勾结?!大人!有人要害我!要害我大宋忠良啊!”他激动地咳嗽起来,囚服上沾着几根散乱的稻草。

包拯目光沉静,隔着铁栅与他对视:“赵御史,清者自清。本府问你,书房暗格,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确切位置及开启之法?”

赵拚喘息稍定,斩钉截铁:“除老夫之外,唯有跟随老夫三十年的老仆赵忠!赵忠为人敦厚,断不会行此背主之事!且事发当日,赵忠告假归乡探亲,根本不在府中!”他眼中血丝密布,“定是有人趁府中空虚,潜入栽赃!那暗格机括精巧,外人难寻,除非…除非早有图谋,暗中窥探多时!”

包拯颔首,不再多问,转身:“去赵府书房。”

御史府书房已被皇城司贴上封条,一片狼藉。书架倾倒,典籍散落一地,墨汁泼溅在青砖上,如同凝固的血污。空气里弥漫着墨香、尘土和一股若有若无的樟木防虫气味。几个皇城司的录事官如同影子般跟在包拯与公孙策身后,面无表情,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包拯目光如梳,缓缓扫过现场。他并未急于查看皇城司呈上的所谓“证物”——那几册纸张泛黄、封面绘有北斗星图的《北斗经》残卷,以及几张墨迹未干的“密信”草稿(内容涉及磁州七星堂“火油雷”交接)。而是径直走向那个被暴力撬开、嵌入墙壁的书架暗格。

暗格位置隐蔽,在一排厚重的《资治通鉴》之后。包拯俯身,指尖拂过暗格边缘粗糙的木茬,又仔细查看锁芯内部残留的细小金属碎屑。公孙策默契地递过水晶凸镜。镜片下,锁芯内部几道崭新的、极其细微的刮痕清晰可见,与锁匠专用的细钩工具痕迹吻合。

“陆指挥使,”包拯声音平静,“撬锁者,手法生疏,强行破开,留下明显工具刮痕。若为赵御史自藏,何需撬锁?此其一。”

他转向散落在地的书籍。目光落在一本被翻开、倒扣在地的《孟子集注》上。书页恰好翻到《告子下》篇,几行论述“舍生取义”的朱笔批注力透纸背,墨迹沉厚,显是赵拚手笔。而就在这本《孟子》旁,那几册作为“铁证”的《北斗经》却随意堆叠,书页边缘沾染着明显的灰尘和墨渍,甚至有一册封面被踩了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