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五味轩后院特意布置出的雅致茶室内,茶香袅袅。沈清辞与陆景珩端坐主位,静候赵掌柜。清风白芷侍立一旁,神色间带着些许警惕。阿福则在院中看似随意地巡查,实则留意着四周动静。
辰时刚过,赵掌柜便准时到了。今日他穿了一身赭色团花缎袍,面带和煦笑容,身后只跟着一个手捧礼盒的年轻伙计,与之前派人送礼试探时的做派截然不同。
“陆公子,陆少夫人,冒昧打扰,二位海涵。”赵掌柜进门便拱手寒暄,态度谦和。
“赵掌柜客气,请坐。”陆景珩起身还礼,语气平淡却不失礼数。沈清辞亦微笑颔首。
分宾主落座,清风奉上香茗。赵掌柜先是夸赞了一番五味轩新铺的雅致和陈设的巧思,又将目光投向沈清辞,语气诚恳:“前日贵店品鉴会,赵某虽未亲至,亦听闻盛况空前,陆少夫人巧思妙手,令人叹服。回想此前沟通不畅,多有冒犯,还望少夫人勿怪。”他这话,算是间接承认了之前的暗中动作,并放低了姿态。
“赵掌柜言重了。”沈清辞浅啜一口茶,不动声色,“生意场上,各有考量,实属寻常。不知掌柜今日前来,所谈‘合作’,具体是何章程?”
赵掌柜呵呵一笑,示意伙计将礼盒呈上:“小小薄礼,乃敝号珍藏的几味上了年份的野生山参和灵芝,聊表歉意,亦算合作的诚意。”他打开盒盖,里面果然是品相极佳的药材。
“赵掌柜厚赠,愧不敢当。”陆景珩代为接过,放在一旁,并未多看,“合作之事,还请明示。”
赵掌柜见对方直奔主题,便收敛笑容,正色道:“既如此,赵某便直言了。贵店药膳,别具一格,深得贵人青睐,前景不可限量。然,京城市场虽大,竞争亦烈。贵店长于创新与精致服务,敝号则强在药材根基、炮制工艺与遍布南北的销售网络。若你我两家能摒弃前嫌,强强联合,必能垄断京畿,乃至驰名天下。”
“哦?如何联合法?”沈清辞挑眉。
“有两种方式,供少夫人斟酌。”赵掌柜伸出两根手指,“其一,深度合作。五味轩专注新品研发与高端定制,所需顶级药材,由回春堂以最优惠价格稳定供应。同时,五味轩的成熟产品,可交由回春堂的工坊规模化生产,利用我们的渠道销往各地。利润,可按约定比例分成。其二嘛……”他顿了顿,看向沈清辞,目光热切,“若少夫人愿意,回春堂愿以重金,并许以‘技术长老’之位,聘请少夫人入驻回春堂,专司药膳研发。五味轩招牌亦可保留,作为回春堂旗下专营药膳的高端字号。届时,资源倾注,名匠坐镇,何愁大事不成?”
话音落下,茶室静了片刻。赵掌柜提出的条件,尤其是第二条,不可谓不优厚,几乎是将五味轩连同沈清辞本人,一并“收编”的架势。
陆景珩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未置可否。沈清辞放下茶盏,微微一笑:“赵掌柜果然快人快语。这两条路子,听起来都对五味轩极为有利,尤其是第二条,更是给足了清辞面子。”
赵掌柜脸上笑意加深:“少夫人是聪明人,当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单打独斗,艰辛异常。与回春堂合作,可省去诸多琐碎烦扰,集中精力于您所长之事。”
“掌柜说得在理。”沈清辞点头,话锋却一转,“只是,五味轩创立之初,便立下‘真材实料、匠心独运’的规矩。这药材供应、生产环节若是全然交予旁人,品质如何保障?口味如何统一?再者,‘五味轩’这块牌子,承载的是师太所托、太后认可与各位贵客的信任,若成了回春堂旗下字号,即便保留名号,内里终究不同了。这……恐违初心。”
她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点出了合作的核心矛盾——控制权与独立性的丧失。
陆景珩适时接口,语气淡然:“赵掌柜美意,心领。只是内子与五味轩,更愿走一条自主之路。或许步伐慢些,但求问心无愧。”
赵掌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陆公子、少夫人志向高洁,赵某佩服。既然二位志不在此,赵某也不强求。只是……”他拖长了语调,“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回春堂近日,也对药膳领域颇有兴趣,已重金礼聘了两位精于食治的太医顾问,不日也将推出系列养生药膳产品。届时市场竞争难免激烈,若因资源所限,致使五味轩这般有潜力的字号受到冲击,实非赵某所愿。若能携手,本是双赢之美事啊。”
这话,已是软中带硬,既是展示肌肉,也是最后的劝说,更暗含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