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您今儿个可是要进宫见太后娘娘！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穿着这身粗布衣裳磨蹭呢！”天刚蒙蒙亮，五味轩后院就响起了清风大呼小叫的声音。她举着一件新裁的湖蓝色锦缎裙裾，追在沈清辞身后满院子转。
沈清辞正蹲在小药圃里检查新摘的紫苏，头也不回：“急什么，太后娘娘的赏花宴在巳时，这会儿太阳还没晒屁股呢。再说了，进宫又不是去唱大戏，穿那么花哨做什么？这身挺好，方便走动。”她拍了拍衣角的泥土，浑然不觉自己这“方便走动”的衣裳在清风眼里跟厨房抹布没啥两样。
“姑娘！这可是太后宫里的赏花宴！多少贵人小姐削尖了脑袋都想不来的体面！您倒好，跟要去街口买豆腐似的！”清风气得跺脚，一旁文静的白芷也忍不住抿嘴笑，手里却利落地将一套搭配好的头面首饰摆了出来。
正闹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景珩一身墨色常服，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看到院中景象，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平稳：“时辰尚早，不必慌张。”他目光落在沈清辞沾了泥点的手上，微微蹙眉，“手怎么了？”
“没事儿，刚摆弄药材蹭的。”沈清辞站起身，随意在裙摆上擦了擦手，笑道，“陆公子今日倒是来得早。”
陆景珩走近几步，将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食盒递给她：“宫里规矩多，宴席未必能尽兴。用些点心垫垫，是我让厨房新做的枣泥山药糕，清淡些。”
沈清辞接过，触手微温，心里一暖：“还是陆公子想得周到。”她打开食盒，拈起一块小巧的糕点放入口中，清甜不腻，果然是她喜欢的口味。
清风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偷偷拽白芷的袖子，用气声道：“瞧见没！陆公子多体贴！”
白芷抿唇轻笑，悄悄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多话。
最终，在清风近乎哀嚎的监督下，沈清辞还是换上了那身湖蓝色裙衫，略施粉黛，插了根简单的玉簪。她本就清丽，稍作打扮，更添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明净秀雅，连见惯了的陆景珩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走吧，马车备好了。”陆景珩伸出手，虚扶着她往外走，低声嘱咐，“宫中不比外头，谨言慎行，跟紧我。若有不适，随时告知我。”
“知道啦，陆大人，您都快赶上清风丫头啰嗦了。”沈清辞嘴上打趣，心里却因这份细心关照而踏实了许多。
太后宫中的花园果然名不虚传，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衣香鬓影，笑语喧阗。沈清辞跟着陆景珩，低调地走在人群边缘，听着周遭命妇女眷们或真或假的寒暄，只觉得比辨认一百种药材还累。
宴席设在临水轩阁，丝竹悦耳，珍馐满案。沈清辞依礼坐在末席，眼观鼻，鼻观心，只安静地用着眼前菜肴。直到宫女端上一盅炖品，说是太后赏赐各位小姐的“珍珠玉露羹”。
沈清辞舀起一勺，刚要入口，动作却微微一顿。这羹汤色泽莹润，香气浓郁，但她敏锐的嗅觉却捕捉到一丝极淡的、不属于食材本身的酸涩气。她不动声色地放下勺子，用帕子沾了沾唇角。
斜对面一位穿着桃红锦裙、珠翠满头的官家小姐，正是吏部赵侍郎的千金赵婉儿。她见沈清辞停下，捏着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听见：“咦？沈姑娘怎么不用这珍珠羹？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的羹汤，不合姑娘的胃口？也是，听闻姑娘出身市井，怕是更习惯些……街边风味吧？”话音落下，附近几位小姐都掩口低笑起来，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沈清辞那身虽得体却不算顶华丽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