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僵立在原地,隔离面罩后的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那奇异的景象,又看向平台上如同被冰封的祭品般的飞雪。
一股寒意,比这医疗舱的恒温系统所能制造的极限还要冰冷,顺着他的脊椎一路爬升,冻结了他的思维。
……
灯塔下层,最阴暗的角落。这里是废弃管道与陈旧反应堆外壳构成的迷宫,污浊的空气里漂浮着铁锈和机油腐败的颗粒。
粘稠的黑暗在这里仿佛拥有生命,浓得化不开。
无声无息间,一团比最深的夜还要纯粹的黑暗开始汇聚、旋转。
核心处,一点猩红的光芒骤然点亮!那并非火焰的温暖,而是凝固血液的冰冷,是深渊尽头永不餍足的贪婪凝视。
深渊魔瞳,再次显现。
它悬浮在污浊的空气中,周围废弃的金属管道表面,以魔瞳为中心,迅速凝结出一层散发着不祥寒气的黑色冰霜。
魔瞳无视了灯塔刺破耳膜的警报,无视了结构钢梁在异常重力下发出的痛苦呻吟。
它的视线,穿透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合金甲板,穿透了能量护盾激荡起的涟漪,跨越了冰冷死寂的虚空,死死地钉在陨石带深处,那个刚刚诞生、正散发出令它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冰冷星辰之核上。
魔瞳猩红的光芒贪婪地闪烁着。
它没有瞳孔,却清晰地看到了。
在那片被厚重星骸物质包裹的核心中,一股初生的、带着宇宙原初冰冷与沉重的意志,正在笨拙地舒展着它的触须。
那意志是如此纯粹,如此强大,如同未经雕琢的宇宙瑰宝。
魔瞳贪婪地吮吸着那跨越空间传递而来的星辰之力余波,冰冷的核心泛起一丝扭曲的、饥饿的愉悦。
它需要这个核,需要这份力量,需要将其吞噬、同化,化为自身踏入更高维度的基石!
然而,就在魔瞳的贪婪意念达到顶点,猩红光芒炽盛欲滴的瞬间,一丝极细微的、与那冰冷星辰核心同源却截然不同的杂质,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猛地触动了它!
嗯?
魔瞳那凝固的猩红光芒,极其短暂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一个沉浸在饕餮盛宴中的食客,突然在珍馐里尝到了一丝意料之外的、微弱的…属于尘埃的味道?
那味道极其微弱,混杂在磅礴的星辰之力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尘埃的本质…是生命?
是…灵魂的碎片?
一种极其低级、脆弱、与星辰核心的冰冷沉重格格不入的…人类灵魂的气息?
这气息来自何方?魔瞳冰冷贪婪的意念瞬间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和…疑惑。
它猩红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那星辰意志无意间延展出的、如同引力涟漪般的无形触须,回溯而去。
……
星骸深处。
冰冷、沉重、粘稠。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叶尘的意识,已彻底融入了那颗新生的星辰意志之核。
不再是依附,而是主宰。道种核心那层禁锢壳彻底碎裂、消散,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磅礴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流。
这力量如同冰冷的液态金属,带着星辰生灭的韵律。
他的感知,就是这片星骸的感知,甚至隐隐向外延伸,触摸到了星骸之外那死寂的虚空。
他“看”到了灯塔,那座在异常重力下痛苦呻吟的钢铁孤岛。
他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本能地漫过它巨大的躯体,所经之处,钢铁锈蚀,重力扭曲。
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宣告,一种新生的星辰在虚空中舒展筋骨时带起的涟漪。
他尚未能完全掌控这份力量,只能任由其本能地扩散。
就在这冰冷意志的潮汐漫过灯塔的某个瞬间,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灵魂悸动,如同投入深海的针尖,极其偶然地,触碰到了他延展出去的意志触须!
那悸动…微弱、混乱、濒临溃散…却带着一种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熟悉!
熟悉到让这颗刚刚诞生的冰冷星辰核心,都为之剧烈一颤!
“飞雪…?”
一个意念,并非声音,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叶尘冰冷的星辰意志深处激起了一圈圈前所未有的涟漪。
那是一种超越了星辰湮灭与重生的、属于人的惊悸!
冰冷的星辰意志,在亿万分之一的刹那,似乎被这源自人类灵魂的微弱呼唤短暂地扰动。
它那无形延展的触须,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初生星辰本不该有的探寻本能,循着那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灵魂坐标,猛地探了过去!
那坐标的尽头,正是b-7区核心医疗舱!
嗡——!!!
就在叶尘的意志触须,跨越空间,即将触及医疗舱内那具被冰封的躯体的瞬间!
医疗舱内,那台显示着奇异星辰轨迹的心电图监护仪,屏幕猛地一黑!
紧接着,代表飞雪生命体征的所有曲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绷紧成一条条濒临断裂的直线!尖锐到撕裂灵魂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以最高分贝疯狂炸响!
嘀——————————!!!!
刺耳的警报如同死神的丧钟,瞬间盖过了医疗舱内所有其他声音。屏幕上,那刚刚被锚定的、代表冰冷星辰核心的稳定光点,连同它周围勾勒出的神秘轨迹,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薄冰,在最高警报拉响的同一刹那,骤然崩解、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象征心脏停搏的、令人绝望的笔直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