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门扉碎片携带着令人窒息的归墟威压,缓缓融入了远方的黑暗,仿佛一场濒临爆发的噩梦悄然远去。曙光营中的幸存者们,如同被抛上岸的鱼,瘫软在地,贪婪地呼吸着微光下重新变得“稳定”的空气,尽管这空气依旧冰冷稀薄。
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那块碎片带来的影响,远比肉眼可见的冲击更加深远和诡异。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在碎片靠近时反应最为痛苦的那几个修为低微的小妖和人族修士。他们虽然不再感到胸闷气短,但却陷入了一种异常的萎靡状态,整日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甚至连分发到手中的光蕈都提不起太多兴趣去吃。
起初,众人只当他们是受了惊吓,或是被浓郁的归墟气息冲撞了心神,需要时间恢复。苏萤还特意调配了一些安神补气的草药汁(用光蕈和少量发现的耐寒苔藓熬制)给他们服用。
但情况并未好转。
接着,如同瘟疫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类似的症状。不仅仅是修为低的,一些原本还算健壮的妖族战士和人族修士,也开始感到莫名的疲惫,精神难以集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抽干他们的精力。
更令人不安的是,苏萤敏锐地察觉到,光蕈的生长速度,似乎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抑制。那些需要她精心培育的“良种”光蕈还好,但那些自然生长、依靠吸收微光和散逸生机而存的普通光蕈,其生长几乎陷入了停滞。这意味着,食物的来源,正在受到潜在的威胁。
“不对劲…”苏萤找到撼山将和明心道人,秀眉紧蹙,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色,“大家的疲惫感太异常了,不像是单纯受惊。而且光蕈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和我们争夺生机,争夺能量。”
撼山将烦躁地抓了抓断角的根部:“又是那破碎片搞的鬼?它不是已经滚蛋了吗?”
明心道人面色凝重,他仔细检查了几个萎靡不振的修士,沉吟道:“不像是简单的气息冲撞。倒像是…神魂受损,元气暗耗之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窃取他们的魂力元气。”
“窃取?”苏萤心中一寒,“难道是…”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但她不敢确定。
就在这时,负责夜间警戒的苍爪(他的伤势在虫壳粉末和光蕈的作用下已好了七七八八)跌跌撞撞地跑来汇报,脸色惊疑不定:“将军!道长!昨晚…昨晚值守东面的两个弟兄,天快亮的时候突然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而且…而且他们身上的气血,好像衰弱了一大截!”
众人立刻赶去查看。只见两名狼妖战士瘫倒在围墙脚下,呼吸微弱,面色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精气神。苏萤上前探查,发现他们体内生机黯淡,竟似比那些重伤员还要虚弱。
“不是外伤,也不是中毒…”苏萤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的生命能量…在睡眠中…流失了。”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未知的威胁,比看得见的妖虫和碎片更加令人恐惧。它无形无质,在你最松懈的时候悄然降临,窃取你最宝贵的生机。
“是诅咒吗?”“是那块碎片留下的邪气?”“还是这黑暗里…有我们看不见的怪物?”
窃窃私语开始在营地中流传,猜疑和恐惧迅速滋生。夜晚变得格外难熬,没有人敢真正入睡,生怕一闭上眼睛,自己的生命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人们强打着精神,围坐在微光最明亮的区域,眼神惊恐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中潜藏着无数贪婪的视线。
炼器小组的进度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墨辰等人同样感到精神不济,试验时屡屡出错,一次小小的元气引导失误甚至导致一块珍贵的深紫色虫壳彻底碎裂。
整个曙光营笼罩在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氛围中。
撼山将和明心道人试图稳定人心,但他们自己也找不到原因,更谈不上解决。只能加派巡逻的人手,并且要求所有人尽量结伴休息,互相留意。
然而,悲剧依旧再次发生。
这一次,是一名独自在稍远处整理材料的原仙盟修士。他被发现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身体干瘪,仿佛死去了数月之久,而非仅仅昏睡了一夜。
死亡,终于降临。
不是死于战斗,不是死于饥饿,而是死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能量流失!
营地彻底陷入了恐慌。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甚至有人开始崩溃地哭喊,认为这是归墟对他们这些残存者的最终清算,无论如何挣扎都难逃一死。
苏萤心力交瘁,她日夜不休地照顾着那些萎靡的同伴,试图找出原因,却一无所获。她只能感觉到,一种极其隐晦、极其冰冷的恶意,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营地,悄无声息地汲取着生机。
这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深夜。大多数幸存者强撑着围坐在林烬周围,依靠着那点微光带来的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撼山将提着新打造的虫壳盾牌,亲自巡逻,牛眼瞪得如同铜铃,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明心道人则带着几个尚有精神的弟子,在营地各处刻画着简陋的辟邪符文,尽管知道可能用处不大,但求一个心理安慰。
苏萤疲惫地坐在林烬身边,看着少年昏迷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林烬那有些冰冷的手,低声道:“如果你能醒来就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林烬头部侧后方的阴影里,那原本稳定的微光,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