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灰色的车辆如同幽灵般穿梭在罗马夜晚的街道上,最终驶离市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最终隐蔽地驶入了一座位于郊外山丘顶端、看似废弃已久的古堡。古堡外围杂草丛生,石墙斑驳,但在铁十字骑士的引导下,穿过几道巧妙伪装的厚重石门后,内部却是另一番景象。
灯火通明,结构坚固,充满了实用主义的军事风格。身着同样铁灰色制服的人员无声而高效地穿梭,墙壁上悬挂着古老的十字军旗帜与现代的战术地图,空气中混合着钢铁、机油以及一种淡淡的、类似教堂圣器库的金属与香料气息。这里显然是圣殿骑士团一个重要的秘密据点。
罗兰队长将林谈和谜语大师引至一间位于城堡深处的议事厅。厅内陈设简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橡木长桌,上面铺着一张巨大的、标注着各种神秘符号的欧洲地图。墙壁上除了十字军徽记,还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描绘圣乔治屠龙的油画,只是那龙的形象格外扭曲,带着几分非自然的诡异。
一位老者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壁炉前,凝视着跳动的火焰。他身形高大挺拔,即使穿着简单的深色常服,也难掩其内在的威严。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林谈终于见到了这位圣殿骑士团当代大导师,同时也是梵蒂冈内部位高权重的红衣大主教雷蒙德。
他看起来约莫六十岁上下,面容如同古罗马雕像般轮廓分明,饱经风霜,一双灰色的眼睛深邃如同冬日的湖泊,平静之下蕴藏着洞察世事的智慧与历经沧桑的沉重。他的眼神没有教皇那般悲天悯人的光环,也没有奥力克枢机那般激进的火光,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磐石般的冷静与坚定。
“欢迎来到‘磐石之巢’,林谈先生,尼格玛先生。”雷蒙德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却又奇异地让人感到一种可以信赖的沉稳。“我是雷蒙德。很抱歉以这种方式邀请你们,但梵蒂冈的眼线无处不在,尤其是马泰奥和他背后的人。”
“感谢大导师的援手,否则我们此刻恐怕已在宗教裁判所的囚室里了。”林谈微微颔首致意,语气不卑不亢。
雷蒙德的目光扫过林谈,最终停留在他那双沉静的眼眸上,仿佛要直接看穿他的灵魂。“你们在档案馆里看到的东西,”他缓缓开口,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核心,“并非偶然的发现,而是我们圣殿骑士团,用了近千年时间,一点点拼凑、验证,并最终确认的……真相的碎片。”
他示意几人坐下,自己则走到长桌旁,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耶路撒冷的位置。
“一切,要从我们成立的初衷说起,”雷蒙德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十字军东征,表面是为了收复圣地,但最初的、最核心的一批骑士,在耶路撒冷,在圣殿山的遗址之下,发现的并非黄金与圣物,而是……断裂的真相。”
“那里埋藏着比希伯来文明更早的遗迹,一些不属于任何已知地球文明的石刻与金属板。上面的记载,指向了一个令人战栗的事实……我们所信奉的、圣经中全知全能的‘上帝’耶和华,其最初的‘降临’,并非开天辟地的创世,而是在某个特定的历史节点,以一种……强行介入的方式,出现在这片土地,乃至这个星球的历史之中。”
他的声音平稳,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记载描述,祂降临之时,‘群星隐匿,大地轰鸣,黑色的裂隙吞噬光芒,苍白之躯驾驭着并非属于这个世界的座驾,携带着令万物战栗的威严’。这与你们在《神降异闻录》中看到的记载,是否颇为相似?”
林谈和谜语大师心中巨震,默默点头。雷蒙德所说的,几乎是《神降异闻录》更古老、更直接的版本!
“最初的骑士们,信仰几乎崩溃。”雷蒙德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对先辈的敬意与悲悯,“但他们中的智者意识到,盲目信仰一个外来者,远比无知更可怕。于是,一部分骑士转变了使命。明面上,我们依旧是教廷的武装力量,守护朝圣者,传播信仰;暗地里,我们成为了真相的守护者与秩序的扞卫者。我们守护的,不是某个具体的神,而是人类文明本身,免受这些来自星海之外的、不可控力量的彻底奴役。”
“我们利用教廷的身份和资源,暗中收集所有关于‘神降’的异端记录,调查古代文明中关于‘巨变’的神话,甚至秘密研究那些被列为禁忌的魔法与知识。数个世纪的积累,我们确信,耶和华,这位‘上帝’,是一位强大的外来实体。祂通过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覆盖、修改了当地乃至更大范围的原始信仰体系,将自己塑造成了‘唯一真神’,并建立起一套以信仰为核心的……能量汲取与控制系统。”
谜语大师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颤抖:“所以……弥尔顿看到的……那个冰冷的‘终极机制’……”
雷蒙德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了然:“约翰·弥尔顿,一位拥有特殊‘灵视’天赋的诗人。他并非凭空想象《失乐园》,他是在某种因缘际会下,精神触及了那个被隐藏的‘真实天堂’的边界。他所见的,或许并非全貌,但绝非虚妄。那个‘系统’,那个‘监狱看守’,正是我们怀疑的、耶和华本质的某种体现。”
雷蒙德的目光扫过林谈,最终停留在他那双沉静的眼眸上,仿佛要直接看穿他的灵魂,他继续说道:“你们在档案馆里看到的东西,”他缓缓开口,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核心,“并非偶然的发现,而是我们圣殿骑士团,用了近千年时间,一点点拼凑、验证,并最终确认的……真相的碎片。其中,弥尔顿的手稿,是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但它并非孤证。”
他示意几人坐下,自己则走到长桌旁,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位置。
“但丁·阿利吉耶里,他的《神曲》流传于世,被奉为描绘死后世界的文学瑰宝,其结构之严谨,想象之恢弘,细节之‘真实’,几乎让人相信他确实游历过三界。”雷蒙德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讥诮,“然而,早在但丁时代,我们骑士团的前辈就曾关注过他。我们怀疑,他的‘旅程’并非全然虚构,他可能确实在某种因缘下,以精神体触及了那个被耶和华体系所定义和掌控的‘死后世界’的表层投影。”
“但丁所描绘的,是一个符合天主教教义、秩序井然、善恶分明、最终导向上帝荣光的宇宙图景。这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一份……官方宣传手册。”雷蒙德用了这样一个现代的、却无比贴切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