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掌控带来的并非纯粹的喜悦。左臂深处,那与印记彻底融合的血肉骨骼之中,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连接感”正悄然滋生。当他意念沉入那片新生的力量之源时,意识仿佛无限延伸,穿透了冰冷的钢铁车体,穿透了脚下颠簸的大地……
他“感知”到了!感知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不是具体的形状,不是清晰的图像,而是一种……浩瀚无边的、冰冷的、充满了死寂与毁灭意志的……“存在”!
它沉眠在无法想象的深远处,超越了星海,超越了人类认知的时空边界。如同一片凝固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之海……离珠口中的“外海”!仅仅是其存在本身所散发出的、跨越了无尽虚空的微弱“回响”,就带着一种令灵魂冻结的寒意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
这恐惧并非幻觉。它冰冷、粘稠、真实不虚。像无形的冰水,瞬间浸透了林谈的意识核心。他猛地一个激灵,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将那源自“外海”的恐怖悸动压了下去。
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试图驱散那寒意。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车窗外。东方,天际的鱼肚白正在努力地扩大,艰难地撕裂着厚重的夜幕,透出一点点微弱而顽强的曙光。
黑夜依旧漫长,黎明尚在挣扎。
但光,终究会来。
林谈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他不再尝试去感知那片遥远的、令人绝望的“外海”,而是将意念重新凝聚在左臂那稳定流淌的力量上。金属的冰冷质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踏实的沉重感。
他摊开手掌,一枚遗落在座位缝隙里的、小小的黄铜弹壳,悄无声息地悬浮起来,在他掌心上方缓缓旋转,反射着即将到来的、熹微的晨光。
车轮碾过戈壁粗粝的砂石,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沙沙声。车窗外,东方天际的鱼肚白终于艰难地撕破了厚重的夜幕,晕染出一片稀薄而冰冷的灰蓝色。晨曦微弱的光线勾勒出远处昆仑群山的庞大剪影,如同沉睡巨兽的脊梁,沉默地横亘在天地交界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苍凉与亘古不变的威严。
车内气氛沉凝。引擎的轰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大部分人都陷入了疲惫的浅眠,或倚着车窗,或垂着头,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车厢内起伏。连续数日的高强度战斗、精神冲击和最终的离别,榨干了所有人的精力。就连新任天鬼老九,也闭目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那枚沉重的天鬼令和古旧的《鬼录》就静静躺在他身旁。他脸上的风霜刻痕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更深了,但眉宇间那份属于领袖的沉稳,已悄然取代了过往的低调神秘。
林谈毫无睡意。他摊开的左手悬在膝盖上方,五指微微屈张。心念流转间,无声的指令下达。右臂深处,那片与蚩尤印记彻底融合的区域,立刻传来低沉而稳定的共鸣。不再是狂暴的嘶吼,而是如同精密引擎核心启动时的和谐震动。一枚遗落在座位缝隙里的黄铜弹壳,毫无征兆地、违背所有物理惯性般悄然悬浮起来,稳稳地停在他掌心上方几厘米的空中,随着他意念的牵引,做着极其缓慢、稳定的自转。冰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越来越亮的灰白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