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古之人(1 / 2)

“咳……咳……”另一边,梦游子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他以剑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艰难地抬头望向祭坛中央的赤袍人。那抹刺目的赤红撞入他眼瞳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不是因为那近乎神迹的力量,而是因为对方袍袖上那个巨大而抽象的、如同在血海中升起的……“豕”首图案!

“赤……豕……服……”梦游子的声音嘶哑得像是漏风的破锣,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博览群书,师门秘卷记载过许多上古奇闻。赤色服制!豕首凶纹!这两个要素,直指传说中一个被抹去的大凶之名!“‘四凶’之服,赤如血……其纹似豕,噬天吞月……罪者……”

斧子伤口的污血似乎也随着怨灵的消散而流动减缓了少许,但皮肤下那些黑色凸点的蠕动依旧清晰可见,他躺在泥水里,发出沉重而痛苦的粗喘,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显然那侵入骨髓的恐怖诅咒并未根除。

松鼠几乎是瘫软在地,耗尽心神。她趴在斧子身边,警惕又茫然地看着祭坛中央,对对方莫名的恐惧甚至暂时压倒了失去红毛松鼠的悲痛,小家伙在混乱刚结束时,就惊惶失措地从她领口窜出,一头扎进废墟边缘的灌木丛里消失不见了。

祭坛中央。那赤袍身影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仿佛刚刚只是拂去了身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缓缓收回落在林谈身上的淡漠目光,终于,转向了刚刚艰难站起的梦游子。

梦游子浑身一紧,那道目光平淡无奇,却让他感到如同被投入了冰湖深处,从灵魂深处渗出彻骨的寒意。对方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存在本身散发的那股宛如群山压顶、又如深藏火山般的厚重威严,就让他体内最后一点勉强提起的真元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几乎要立刻溃散!他死死咬着牙,牙齿咯咯作响,才勉强维持着没有再次跪倒下去。

死寂弥漫。只有地上散落的虫尸在众人脚下发出轻微的“咔嚓”碎裂声。

“舜帝的走狗……,”赤袍人开口了。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显得有些中正平和,与他那身狰狞赤袍和恐怖威压形成强烈的反差。但这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振,清晰地穿透寂静,落在每个人心头,如同冰冷的岩石投入死水潭底,激起令人心寒的回响。“嗅着味道追来了么?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上一些啊。”

这句话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梦游子、林谈和松鼠心头!舜帝!走狗?梦游子心头巨震,混乱的记忆碎片瞬间翻腾。传说!是那个传说?舜帝曾经流放的四罪!那眼前这个人是……

“阁下……”梦游子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开口,声音依旧抖得不成样子。他试图保持礼数,心中的惊骇却如惊涛骇浪,“您……您……是……”

他想问“您是谁?”问“为何说舜帝的走狗?”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千言万语冲到嘴边,却被对方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古井寒潭般的眼眸钉了回去,只剩下最本能的疑问。

赤袍人微微侧了侧头,似乎饶有兴致,却又带着一种俯瞰尘世的漠然。他没有回答梦游子的问题,也根本没有看瘫软在地的斧子和松鼠一眼,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依旧蜷缩在瓦砾堆里、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林谈。

他的视线,落在了林谈的右臂。

哪怕隔着破损的衣物,也能清楚地看到那片肌肤下,暗青色的蛊毒纹路依旧如同活物般扭曲、鼓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蚀骨幻蛊!那属于毒虫灵体残余的诅咒力量,与林谈本身的“怨瞳骨咒”纠缠不清,如同跗骨之蛆,仍在疯狂啃噬他的血肉和精神。

“蚀骨……”赤袍人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如同古井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遥远的事实。“融合了怨瞳……看来有东西动了不该动的手脚……真是混乱。”他微微摇了下头,幅度极小,似乎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嘲弄?或者是……厌倦?林谈甚至无法分辨。他只觉得被对方那双眼睛盯着,全身的血液都要冻僵。

“前辈!”林谈在巨大的恐惧和右臂持续的灼痛中,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勇气,嘶哑地开口。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虚弱得不听使唤,“求你……救我朋友!他……”他看向依旧生死不明的斧子,脸上混合着绝望和哀求。“那个鬼东西的诅咒还在他身上!”

赤袍人的目光终于从林谈身上移开,随意地扫了一眼地上浑身黑点起伏、污血不断渗出、只有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的斧子。那目光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没有丝毫波澜。

“污秽的诅咒已随源头崩解,”赤袍人平静地陈述,声音冰冷依旧,“残存躯壳内的微尘作祟罢了。死不了的……不过,”他话音顿了顿,再次看向林谈时,那平淡的语调下隐藏的东西让林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承受了那东西的意志冲击又强行动用法器的人……”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梦游子勉力支撑的皮囊,看到了对方体内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真元和透支的生命本源,“燃命的薪柴,余烬又能支撑多久?”

“咳……噗!”梦游子身体剧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当胸重击!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又是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末的污血喷溅在身前湿冷的泥地里,溅出一片刺目的暗红。他手中的剑跌落在地,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掉了脊梁,脸上仅存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笼罩上一层衰败的灰败气息。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部破风箱般的嘶鸣,显然赤袍人一语点破了他油尽灯枯的绝境!刚才强行催动心头精血释放雷符的代价,远比表面看到的更加惨烈,只是被绝境的强撑压了下去。此刻被那如同冰锥般的目光刺破伪装,所有的支撑瞬间垮塌!

松鼠的眼泪再次涌出,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生怕惊动了祭坛上的魔神。

林谈眼中的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彻底的绝望下的淡漠吗?源头崩解……微尘作祟……死不了?可斧子那浑身蠕动的黑点算怎么回事?支撑不了多久?说的是梦游子吗?他感到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脚底蔓延上来,冲刷着身上的剧痛,让他浑浑噩噩。怀中那青铜残片仍在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濒死者的脉搏。

“跟我来。”赤袍人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说出他人命运的冷漠话语对他而言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叙述。他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指节修长。那只手,似乎并没有多少力量感,反而显得有些文雅。然而,就在他抬起手对准祭坛中心、那盘踞巨大蛇首图腾之下的空间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从他指间弥漫开来。

那并非磅礴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更为深奥的……规则层面的扭曲感!仿佛他指尖触碰的空间,如同坚韧的皮革般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开来!不是光影扭曲,而是真正的……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