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初秋,高秀平在邻居家的炕头上醒来,腹部的空荡和疼痛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我的孩子呢”
丈夫李守业的手温暖而有力,却按不住她心底蔓延开来的后怕与迷茫,而在高秀平的心里,比找回孩子更紧迫的,是那件催生了这一切事件发生的衣服的命运。
那件衣服成了高秀平的心病,她刚从生孩子的疲惫中缓过劲来,马上又想起那件衣服。
李守业哭笑不得:“秀平,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
高秀平打量一下四壁:“妈呀,这里不是自己家啊。”
她如梦方醒,原来她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情况危机,在众人的极力抢救下,有惊无险,生下男婴,母子平安。
然后她就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她努力在大脑中搜索记忆,又下意识摸了一把肚子,她突然清醒:“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想起来了,摇头晃脑地找孩子。李守业按住慌乱的妻子:“孩子被妈抱回家了,看你睡得沉,让你在刘婶家睡会儿,哪知道你这一睡,睡到天黑,又睡到天亮。”
高秀平抬头望了望窗外,可不是嘛,东方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这两天来,发生太多的事,简直让她应接不暇。
她感觉肚子饿了,刚想说话,刘婶轻轻推门,端来一大二号碗荷包蛋:“我猜你也快醒了,快吃吧,吃饱了快回家喂孩子,我可不想留你。”
原来刘婶早早就起来,给她做好了荷包蛋:“守业媳妇,吃了赶紧回家,给孩子吃初乳,那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
高秀平看着那碗荷包蛋,心里暖乎乎的,她顾不上客气,贪婪地吞咽着红糖荷包蛋,温热的甜香滑过喉管,熨帖了几乎干瘪的五脏六腑,窗外传来声声鸡鸣狗吠,此刻听来都无比踏实安稳。
刘婶在一旁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李守业则在旁边关切地看着她。
吃完荷包蛋,高秀平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对李守业说:“守业,咱们赶紧回家看孩子吧。”李守业点点头,扶着她出了门。
刘叔早就准备好了平板车,车上还铺上了大棉被。
高秀平看到棉被笑了:“这天不冷,用不着吧?”
刘婶说:“你坐在被子上,另一半围在腰上,防着点好。这是头巾,戴着挡风,月子里怕风。”
她又转过身嘱咐李守业:“慢点推,不着急,别颠簸,女人在月子里,浑身都很脆弱,骨头缝里都见不得风。”
李守业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刘婶,谢谢你们一家人,我……”
李守业说着说着便哽咽了。刘叔摆了摆手:“快别这么说,都是邻里乡亲的,应该的。”
李守业扶着高秀平上了平板车,用棉被把她围好,然后推着车缓缓出发。一路上,高秀平靠在棉被上,感受着微风轻拂,心里满是对新生命的期待。
平板车慢悠悠地碾过土路,高秀平裹在柔软的旧棉被里,目光细细描摹过每一户邻居的窗棂花纹和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晨风带着凉意和柴火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偶尔有早起的村民跟他们打招呼,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笑容。
从村西头的刘车倌家到屯子中心自己家,中间隔了二十几户人家,平常脚步匆匆没有发现有什么区别。今天坐在板车上,居然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高秀平说:“守业,你看,这每家每户都有不同的窗户纸、不同的屋顶、不同的院子和院墙。”
李守业说:“对啊,从这些不同里面,明显看出不同的生活状态。每个人都在经营自己不同的人生。其实,生活不都是脚步匆匆,慢下来,关注自己,珍惜自己,那才是生活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