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峰之巅,风如刀割。
陈凡立于千丈崖边,衣袍猎猎,目光紧锁那柄悬于九天的量功尺。
玉尺嗡鸣不绝,七道朦胧器影在其内缓缓流转,其中一缕光影偏转,如箭矢般直指西陲荒岭——断崖裂谷深处,似有远古回响,低沉而执拗地穿透风雪,叩击人心。
“补天石……就在那里。”他低声自语,指尖微颤。
夜琉璃悄然走近,肩头落了一层薄雪,却浑然不觉。
她望着陈凡侧脸,眼中映着玉尺清辉,轻声道:“你已窥见‘七器共鸣’之机,可这第一步,便要踏进死誓之地。”
话音未落,虚空骤然撕裂。
一道冰冷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寒针刺骨:“百年阳寿为祭,千层岩封为锁——你舍得吗?”
紫微子残魂浮现半空,身形虚淡,却气势如渊。
他眸光森然,俯视众生:“昔日六位补天者,皆因贪图力量而崩道身陨。如今你以凡人之躯妄动神器,不过是重蹈覆辙。”
陈凡未答,只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页泛黄的《善闻报》。
纸页上字迹歪斜稚嫩,墨痕未干——“我想让妈妈不咳嗽。”
这是今晨小石头送来的投稿,来自一个病母床前守了三夜的孩子。
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功德诉求,只是一句最朴素的愿望。
“你说他们无德?”陈凡抬头,目光如炬,“可这孩子省下三天口粮买药,只为听母亲咳完能喘一口气。这份心,比你的誓言更真。”
紫微子冷笑渐凝,尚未开口,大地忽地剧震!
轰隆——
西陲方向,裂谷深处,七道黑影破地而出,宛如山岳拔起。
为首者乃一尊巨岩所化的灵体,六足盘踞,通体刻满晦涩古文,每一道纹路都似在吟诵不可违逆的律令。
石语蝉。
守器七老之一,寄魂补天石千年,以自身为锁,镇守禁制。
她六足轻敲岩面,一声律音荡开,整座山谷应声塌陷一寸。
第二声起,飞鸟绝迹;第三声落,空气凝滞如铁。
“非持誓者不得近器。”她的声音如同地脉震动,不含情绪,唯有规则的冰冷,“前六人皆因私欲触碑而亡。尔等凡夫,何德何能?”
风停了。
连雪也不再落下。
小石头站在陈凡身后,双手紧紧攥着《民声簿》,指节发白。
他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百姓自发投递的善行:
“昨夜阿婆给冻僵的鸟喂米汤,头顶光圈亮了三息。”
“李铁匠替瘸腿老王修车,分文未取。”
“张家媳妇熬药时多放了一把糖,说‘苦久了也该甜一回’。”
这些事微不足道,却真实得令人鼻酸。
白烛娘盲眼微垂,手中火折子轻轻晃了一下,低语:“谎言味淡了……人心在变。”
陈凡闭目,识海中系统低鸣再度响起:
【检测到愿力流向异常】
【目标区域出现集体信念波动】
【建议:以心引器,非力破禁】
他睁开眼,眸底燃起一丝火光。
不是靠修为硬闯,也不是用功德强启。
补天石之所以千年不开,是因为它等待的从来不是强者,而是——被需要的人。
“你说他们无德?”陈凡再次开口,这一次,声音不高,却稳如磐石。
他将《民声簿》摊开于风中,任狂风吹拂纸页,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与言语在风里翻飞,像一群不肯落地的魂灵。
“十万条善念,是从饿肚子的人手里省下的米换来的;是病榻前挤出的笑容撑起来的;是一个孩子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换来母亲一声安睡的梦话!”
他的声音渐渐扬起,穿透风雪,撞向那巍峨岩灵:
“你说他们不够格?那你告诉我——谁才有资格称‘善’?是你刻在石头上的字,还是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命?”
石语蝉六足顿住。
山谷陷入死寂。
下一瞬,她猛然昂首,全身古文同时亮起,仿佛千万咒语齐诵,天地法则为之共振!
“违誓者,形神俱灭!”
巨掌挟山岳之势轰然压下,直取陈凡天灵!
可陈凡不动。
他甚至没有抬手。
只是缓缓盘膝坐下,双掌交叠置于膝上,闭目凝神。
风雪在他周身绕行,如避圣域。
小石头怔住,随即咬牙,跟着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