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扫过藏经阁十年尘埃,踩死过蝼蚁,也扶起过跌倒的小弟子。
它们并不强大,却始终记得什么是“值得一笑的事”。
远处,光之通道仍在嗡鸣,七碑共鸣未歇。
静音塔上的禁制开始微微震颤,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可逆的变化正在逼近。
老仆缓缓闭上眼,似耗尽力气。
“走吧。”他说,“门从来就没锁。真正困住人的,从来不是塔,是不敢开口的恐惧。”
陈凡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一刻,他背上那柄旧扫帚轻轻晃了一下。
陈凡沉默片刻,缓缓摘下背上那柄用了三百年的旧扫帚。
扫帚木质斑驳,竹枝开裂,柄上一道深痕是他十年前不小心被药锄磕出的印记。
它从不曾斩妖除魔,也未沾过一滴血,只是日复一日地拂去藏经阁檐角的尘灰、廊下的落叶、书架间蛰伏的蛛网。
可此刻,当它被轻轻置于老仆面前的石阶上时,整座静音塔竟微微震颤了一下,仿佛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眠已久的叹息。
“老师的学生告诉我……”陈凡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死寂,“这东西比剑快。”
老仆浑浊的眼珠猛地一颤,枯瘦如柴的手缓缓伸出,指尖触上帚柄的刹那,像是碰到了某种久违的温度。
那一瞬,他体内早已干涸三百年的心脉忽然涌进一股暖流——不是灵力,不是元气,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情感:欢愉、释然、带着烟火人间最朴素的笑意。
那是百万民众通过笑愿通道传递来的善意。
自陈凡一路行来,扶起跌倒孩童、化解邻里纷争、为孤寡老人讲过无数个荒诞滑稽的小故事……那些他曾以为微不足道的“功德”,原来早已织成一张无形之网,连接着天下无数颗因笑而跳动的心。
此刻,这张网在命运节点共振,将亿万份微光汇聚于此,顺着扫帚流入老仆残破的魂魄。
泪,终于从那双枯井般的眼中滚落。
“你不是他……”老仆声音颤抖,唇齿间竟浮现出一丝久违的弧度,“但你走的是同一条路。”
话音未落,他猛然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塔门之上疾书一道符印。
笔画古老,非篆非隶,竟是三百年前初代笑愿者亲创的“启声咒”。
铁链随着他动作寸寸崩断,锈迹与血肉剥离之声令人牙酸,可他的背脊却一点点挺直,仿佛有某种被遗忘的身份正在觉醒。
“进去吧。”他退后一步,目光投向塔内无尽幽暗,“他在等你说完那个没讲完的笑话。”
最后一个字落下,塔门轰然洞开。
刹那之间,压抑了三百年的笑声爆发而出!
如同洪钟撞破苍穹,似千军万马踏碎寒冰,又像春雷滚过荒原,唤醒沉睡的万物。
那不是一个人的笑,是千万人积压心底的畅怀、是孩童无邪的咯咯声、是老人晒着太阳喃喃自语的乐呵、是恋人耳鬓厮磨间的轻笑……它们汇成一股精神风暴,直冲九霄!
静音塔顶,“静音诏书”剧烈震颤,碑面血字开始剥落,化作猩红粉尘随风飘散。
九层符文层层崩解,禁声咒终究敌不过人心所向。
而在最深处的地牢中,一具盘坐的身影缓缓抬头。
尘埃簌簌落下,露出一张苍白却始终挂着笑容的脸。
那笑容不癫不狂,平静如水,却又仿佛包容世间一切悲喜。
他的眼睛没有睁开,可嘴角的弧度却微微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久违的声音。
与此同时,陈凡虽未开启系统,却在心中听见了一道低语——
不是来自脑海,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源自每一颗因笑而跳动的心:
「第七块碑,从来不在地下……在活着的人心里。」
静音塔门开启,压抑三百年的笑声冲霄而起。
陈凡立于光柱之中,耳边回荡着亿万心跳汇成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