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青云山门却笼罩在肃杀之中。
寒风卷着残雪扑向藏经阁前的石阶,三十六道金丹气息如铁幕般封锁四方虚空,每一缕灵压都沉重如山,压得空气几乎凝滞。
宗主立于半空,白衣胜雪,眸光冷若玄冰。
他一指藏经阁,声如雷霆:“陈凡窃取宗门圣物,勾结外邪,图谋颠覆正统——罪无可赦,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自膳堂方向疾驰而来。
不是修士,没有灵力波动,只是一个肩挑扁担的厨修——白千馐。
他脚步踉跄,额头沁汗,肩上两屉灵米饭热气腾腾,香气浓郁得竟在冷空气中凝成淡淡雾痕。
他在山门前停下,轻轻放下担子,掀开笼屉,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战场死寂:
“陈师兄,这是你教我的最后一锅饭,趁热吃。”
香气弥漫开来,几名执法弟子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紧绷的手指微微松动。
有人想起了小时候灶台边那一碗暖粥,有人记起了伤病时偷偷送来的一碟小菜——那都是陈凡曾默默做过的事。
藏经阁前,陈凡缓步而出。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杂役袍,脚踩旧布鞋,背后斜插着一把竹帚,帚尾磨损严重,像是用了整整百年。
他走到白千馐面前,接过饭碗,低头轻嗅,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还是这个味儿。”
简单五个字,却像是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了铁血围剿下的层层坚冰。
宗主脸色骤沉,“区区蝼蚁献食,也敢乱我军心?来人,连同窝藏之罪一并清算!”
“慢。”陈凡抬头,目光平静如湖,“你们要战,我不逃。但有一事须说清——”
他顿了顿,扫视全场,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不是敌人。我是青云的扫地人。”
众人一怔。
这话说得荒谬,却又奇异地贴切。
谁没见过他清晨扫阶、黄昏拂尘?
谁没在他讲笑话时笑出眼泪?
谁曾在药园迷路,被他引回?
可现在,他们却举剑对准这个扫地的人。
“你们说我窃取圣物?”陈凡弯腰,从脚边拾起一本破旧书册——封皮斑驳,题着《笑话集》三字,“那请问,哪一条戒律写了不准收集笑话?哪一个祖师说过,讲个故事就是背叛?”
无人作答。
只有风掠过檐角,吹动书页哗啦作响。
突然,三十六名金丹长老齐动!
剑光撕裂晨曦,三十六道凌厉剑意如天河倒灌,直取藏经阁中央一点——陈凡所在之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凡动了。
他没有祭法宝,没有召护盾,甚至没有运转功法。
只是缓缓抽出背后的扫帚,轻轻一挥。
尘埃飞扬,在空中竟不散去,反而如墨迹泼洒,凝聚成一行金色大字,悬于半空:
“你们打我,可以。但别碰这本书。”
全场骤然一静。
那不是符箓,不是法术,更像是某种源自人心深处的共鸣。
一些年轻弟子望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们从小被教导要斩妖除魔、护持正统,可何时说过,守护一本笑话书的人,就成了邪祟?
系统界面悄然浮现:
「检测到群体情绪波动,是否发动‘心相震慑’?范围:全场」
陈凡看着那提示,轻轻摇头。
“不用。”
他将扫帚横于胸前,姿态如执剑礼,声音朗朗响起:
“我是青云的扫地人,不是敌人。若你们坚持要战,我奉陪——但请记住,今日每一剑落下,都是砍在曾经听过我讲课的师弟师妹头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钟声荡过山谷,一圈圈扩散出去。
远处崖边,萧寒舟握剑的手紧了又松。
他曾以为大道唯剑,唯杀伐可证真我。
可此刻,看着那个手持扫帚的身影,他忽然明白——有些力量,不在锋刃之上,而在人心之间。
柳媚站在废祠阴影里,手指紧扣腰间执法令符,指尖发白。
只要她一声令下,千名弟子便会冲入战场。
但她迟迟没有动作。
最终,她缓缓松手,低语:“若善即罪……我宁负令,不负心。”
小松默默走到讲坛旧址,那里早已坍塌,只剩一块残破石板。
他蹲下身,拾起一支粉笔,一笔一划,写下四个大字:
愿者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