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将至,月隐星沉。
藏经阁最底层的香炉静静矗立在角落,青铜炉身刻满镇魂符文,香灰堆积如雪。
陈凡跪坐其前,指尖轻抚玉匣边缘,三道黄纸符箓贴于匣面,墨线蜿蜒似龙蛇盘绕。
他闭目凝神,一缕神识探出,与匣中残页微微震颤的气息遥遥相触——那一瞬,仿佛有无数低语自深渊爬行而来,缠绕耳畔,呢喃着“开门”二字。
他猛地睁眼,额角沁出冷汗。
《青萍剑法》残页不是功法,也不是钥匙那么简单。
它是引信,是祭品,更是某种古老契约的见证。
一旦落入万魔宗之手,影渊封印必将松动,而夜琉璃掌心的血印,正是以亲族魂魄为质换来的催命符。
不能毁,毁则因果反噬,天地不容;不能交,交则宗门覆灭,生灵涂炭。
唯有拖。
“时间……得靠别人帮我耗下去。”他望着窗外被云层遮蔽的残月,低声自语。
就在这时,系统微光悄然浮现:「检测到因果锚点持续牵引,预计七日内必生异变」。
陈凡眸色一凝。
他知道,这七日不只是夜琉璃的死线,也是他的活路期限。
每拖延一刻,便多一分转机。
可执法堂已经开始追查他的行踪,禁室空置、巡查记录篡改,这些漏洞迟早会被识破。
单靠自己,撑不过三天。
必须有人帮忙——而且,还得是愿意冒风险的人。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藏经阁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张师兄背着一个竹筐走来,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
“给你带了点东西。”他将筐放在地上,掀开盖布,露出一株株通体泛着淡青光泽的小草,叶片蜷曲如婴拳,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
“避秽草,新育的灵植,能掩盖气息波动,尤其对阴邪之物感应极强。你若要用它遮掩什么……最好别超过三个时辰。”
陈凡心头一震。这不只是帮忙,这是知情后的选择。
“执法堂昨夜查得很紧。”张师兄压低声音,“你没回禁室的事已经惊动刘长老。我帮你改了巡查记录,但最多撑三天。三天后若你还不能‘出现’,他们就会调阅地库监控阵盘。”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那本日志最后一页……你说的没错。历代守护者都死于‘自启之棺’后的第七夜。没人知道棺材为什么会开,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但从第三任开始,每一任临死前都在墙上写下同一个词——‘镜中人’。”
陈凡眼神微闪。镜中人?难道那口空棺里映出的根本不是自己?
“所以今晚,”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沉静如深潭,“棺不会关。”
张师兄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你真是疯了。”可话音落下,他竟没有劝阻,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玉小瓶,“这是我私藏的一滴‘醒神露’,关键时刻能镇住心魔幻象。别问我怎么来的,用了就知道。”
午时三刻,阳光正烈,一道身影匆匆掠过藏经阁侧廊。
赵林一身执法堂外巡服饰,帽檐压得极低,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快步走入阴影之中。
他塞给陈凡一块乌木镶边的玉牌,掌心全是汗。
“这是我轮值西廊的通行令,亥时换岗,前后半个时辰无人巡查。”他声音沙哑,“你要去地库……千万别走主道。走药渣通道,那是运废草的暗渠,常年封闭,连阵法都没铺全。”
陈凡握紧玉牌,触感冰凉。
赵林咬了咬牙,终于说出心底话:“我不是叛宗,也不是包庇你。只是……最近家里一切都好了起来。我爹多年的腿疾突然痊愈,妹妹也不再做噩梦。我知道这和你有关。如果你真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那天道为何要奖赏我们这些无辜之人?”
他抬头直视陈凡:“我不想再睁眼说瞎话了。”
陈凡沉默片刻,只回了一句:“明天早上,你会听见钟响七声——如果听不见,就当从没见过我。”
赵林瞳孔一缩,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夜幕降临前,陈凡将所有线索重新梳理一遍:残页是因,影渊是果;玄诚子残念被困,夜琉璃被迫为奴;而那口空棺、问心莲、以及藏经阁深处隐隐传来的钟鸣频率异常……一切都在指向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真相。
他必须进去。
不是为了夺宝,不是为了奇遇,而是为了抢在命运齿轮彻底碾下之前,撬开一丝缝隙。
香炉后的玉匣已被重新封好,符箓闪烁微光,压制着那股来自地底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