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握着听筒,里面老鬼假惺惺的腔调像苍蝇似的嗡嗡响。
“知道了。”
只三个字,王虎“啪”地挂了电话,听筒砸在座机上发出脆响。
旁边的小伙急得额头冒冷汗,手在裤缝上反复蹭着,“王队,怎么办?这老东西果然耍花样!这批货送不到,老板那边……”
王虎瞥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声音沉稳,“慌什么,老板早就料到了。”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甩到肩上,转身往外走:“走,跟我去接老板。”
半小时后,乡间小路尘土飞扬。
晏明洲的黑色皇冠轿车一个漂亮甩尾,轮胎蹭着地面发出“吱呀”声,稳稳停在抛锚的解放卡车旁。
车门推开,晏明洲从副驾下来,白衬衫扎在卡其布裤子里,球鞋鞋边沾了点泥。
他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扫过衬衫袖口,那处还留着早上整理文件时沾上的一点墨渍。
老鬼正跟几个司机蹲在树荫下斗地主,烟蒂扔了一地。
“对三!”
“你会不会玩?出王炸啊!”
吵吵嚷嚷的,玩得不亦乐乎。
见晏明洲来,他先是愣了两秒,随即眼里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慢悠悠站起身,把牌往地上一扔,脸上挤出夸张的笑迎上来。
“哎哟!我的天!这不是晏老板吗?”老鬼猛地一拍大腿,巴掌拍在裤腿上发出闷响,“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哪能劳动您的大驾啊!”
晏明洲脸上看不出喜怒,指了指像死鱼似的卡车,“车坏了,可不是小事。李师傅,好好的车,怎么说坏就坏了?”
老鬼立刻开始表演,长长叹口气,指着发动机一脸痛心疾首,“唉!别提了!老板,您是不知道!这车是龙四那王八蛋留下的破烂货!看着光鲜,里面早烂透了!我开着开着发动机‘咔嚓’一声就歇菜了!我跟几个老师傅捣鼓半天,也没弄明白哪儿出了毛病!”
“可不是嘛老板!”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司机赶紧接话,手里的烟蒂都忘了弹,“上次我跑深圳,半道刹车突然软了,我攥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差点就交代在高速上!”
另一个司机也跟着附和:“这破车谁爱开谁开,老子不伺候了!”
晏明洲听着,没说话,绕着卡车慢慢走了一圈。
弯腰看了看轮胎,手指敲了敲瘪下去的胎纹。
又伸手摸车厢钢板,指尖蹭过上面的锈迹。
老鬼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偷偷跟旁边的司机递了个眼神,那眼神里明摆着:这老板就是个外行,今天这关肯定能混过去。
就在老鬼算盘打得噼啪响时,晏明洲突然弯下腰,屈膝钻进车底。
油污的刺鼻味瞬间裹住鼻腔,金属底盘的冰凉透过衣袖传到手肘,他却像没察觉,只听见车底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哎!老板!您这是干什么?”老鬼慌了,赶紧凑过去,“底下脏!您快出来啊!”
其他司机也围上来,假惺惺地喊着,晏明洲却在车底待了足足两三分钟。
等他钻出来时,白衬衫沾了满襟油污,黑一块白一块,脸上也蹭了好几道。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油污,指腹蹭过眉骨,露出的眼睛比平时亮了些,落在老鬼身上时,没带半分情绪,却让对方下意识地闭了嘴。
晏明洲开口,声音里没多余的起伏,“李师傅。”
老鬼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声音都有点抖,“欸……欸!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这德国进口的道依茨发动机,性能确实不错。”晏明洲指了指发动机,慢悠悠道,“就是有个小毛病,油路里的柴油滤清器特别金贵,容易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