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白天鹅宾馆顶楼旋转餐厅。
窗外是珠江的粼粼波光。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大理石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餐厅里播放着轻柔的粤语老歌《上海滩》,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清脆悦耳,可这温馨的氛围,却压不住两人间的剑拔弩张。
晏明洲悠闲地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杯普洱,茶盖轻轻刮过杯沿,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慢悠悠地品着茶,眼神平静地看着对面的龙四。
龙四坐在对面,眼底布满血丝,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刚从港城连夜飞过来,风尘仆仆的样子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还有压抑在眼底的怒火。
他身后没有了嚣张的保镖,只有周明垂头丧气地站着,像是霜打的茄子,手里捧着的资产清单,边角都被攥得发皱。
“龙先生,”晏明洲放下茶杯,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几日不见,您好像憔悴了不少。港城到广州的飞机虽快,也架不住您心事重,是不是没睡好?”
龙四看着他这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样子,感觉后槽牙都快要被咬碎了。
他强压着心头翻江倒海的杀意,指节攥得发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晏先生,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晏明洲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一,赔钱。我们明洲实业和港城明辉贸易的经济损失、精神损失、误工损失……加起来,不多不少,一千万。港币,现金。”
他顿了顿,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第二,把你儿子派来的那个叫阿彪的杀手,亲自交出来。我要让他在广州的法庭上,亲口承认,是谁指使他来制造那场交通意外的。”
“你——!”龙四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跳,茶水洒出几滴,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他那双阴鸷的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太清楚对方的心思了,这哪里是要赔钱、要凶手?
这是在诛心!
不仅要他的钱,还要他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上绝路!
“晏明洲!”龙四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声音里满是绝望的愤怒,“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晏明洲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龙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当初派人给我下鸿门宴,想当着广州所有权贵的面羞辱我的人,是你儿子吧?后来恼羞成怒,想用一辆泥头车把我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的人,也是你儿子吧?”
他站起身,走到龙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掉进陷阱还在垂死挣扎的老狐狸:“我只不过是用他喜欢的方式,把游戏还给了他而已。现在,你跟我说,我欺人太甚?”
“龙先生,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晏明洲的声音冷了下来,“三天之后,你要是还给不了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份关于龙少爷在港城潇洒的录像带,我也不知道会不小心寄到哪家报社去。”
说完,他不再看龙四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转身带着陈默和王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皮鞋踩在旋转餐厅的地板上,发出坚定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龙四的心上。
接下来的三天,对龙四来说,简直是一场炼狱般的煎熬。
他住在宾馆的总统套房里,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动用了自己在广州所有的人脉和关系。
从以前给过好处的海关官员,到一起喝过酒的国营厂厂长,再到港城商会在广州的联络人,他几乎找遍了所有能找的人,想把龙啸云捞出来。
可结果,却让他彻底绝望。
他找的第一个人是海关的李主任,以前四海集团走私电子产品,全靠李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次,李主任一听到龙啸云三个字,脸色瞬间变了,连办公室都没让他进,只在门口摆着手说:“龙老板,不是我不帮你,这事儿牵扯太大,市里都盯着呢,我实在没办法!”
他又去找工商的王科长,王科长倒是请他喝了杯茶,可茶没喝两口,就叹着气说:“龙老板,你不知道,现在明洲实业的晏老板,可是市里重点扶持的改革开放先进商户,你儿子动了他,就是跟政策对着干,我哪敢帮你?”
连港城商会的联络人都劝他:“龙四,算了吧。那个晏明洲不好惹,他手里不仅有证据,还跟广州的警方走得近,你斗不过他的。”
龙四这才惊恐地发现,晏明洲早就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他借着受害港商和官方严打的东风,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谁也碰不得,政治正确的商业标杆。
现在,谁要是敢帮他龙四,那就是跟市里的政策对着干,跟改革开放的大势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