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都有——听我命令！”
山谷中霎时间一片寂静，只有风声掠过树梢的呜咽。
“各团，清点人员装备，救治伤员，掩埋粪便，打扫驻地。”
“然后，全旅开拔！”
“目标——杨家坳！”
他的目光如同冷电，缓缓扫过张大彪、赵磊、周健林、魏和尚、王哲等每一张熟悉而坚毅的面孔，一字一顿地说道：
“都给我听清楚了——”
“管好自己的人！看好自己的枪！”
“把你们的火气，都给老子憋回肚子里去！”
“不该说的话，一句也别说！不该问的事，一件也别问！”
“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打鬼子的！不是来跟他妈的友军争长短、论高低、耍嘴皮子的！”
“子弹，和实实在在的战绩，比什么废话都管用！”
“都把招子放亮一点，心思放沉一点。”
“静观其变！”
“执行命令！”
最后四个字，丁伟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一种金石交击般的决绝和威严。
“是！！”
以张大彪、赵磊为首，所有独立旅官兵齐声低吼，声浪并不宏大，却凝聚着一股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可怕力量。
张大彪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用能吃人的目光最后瞪了那些中央军士兵一眼，猛地转身，如同暴躁的雄狮般去整顿他的101团。
赵磊、周健林等人则迅速而高效地安排开拔事宜，整个独立旅如同一台瞬间被激活的战争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李振华站在原地，看着这支刚刚还显得疲惫不堪、形同乞丐的队伍，在短短几句话之间就爆发出如此惊人的纪律性和执行力。
看着那些士兵眼中虽然压抑却更加炽烈的战意，他扶了扶眼镜，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和凝重。
这支“土八路”，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独立旅再次动了起来，沉默地跟随着李振华派出的向导，背负着疲惫、伤痛，也背负着屈辱和更加旺盛的斗志，向着那个指定的、位于战线后方的杨家坳，沉默地开去。
灰色的洪流蜿蜒前行，与那些装备精良、眼神倨傲的中央军部队擦肩而过。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骡马的响鼻声和武器轻微的碰撞声在山谷间回荡。
暮色四合，鄂西山区特有的湿冷雾气，从山谷林间弥漫开来，悄然浸润着刚刚抵达杨家坳的独立旅全体战士。
杨家坳，名虽为“坳”，实则是一片夹在两座荒芜丘陵之间的狭长谷地。
地势低洼，乱石丛生，几条浑浊的溪流蜿蜒穿过，散发出淡淡的泥腥和腐烂植物的混合气味。
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烟，更非什么理想的驻扎之所。
与数里外那些中央军主力部队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甚至隐约传来发电机轰鸣的营地相比，这里只有一片死寂和荒凉。
“各团按划定区域，就地宿营。
注意警戒，派出游动哨。
工兵连，优先寻找合适地点挖掘野战厕所，卫生队集中安置重伤员。”
命令层层下达，疲惫到极点的战士们沉默地执行着。
没有抱怨，只有武器轻轻放下的声响，和身体瘫坐在冰冷潮湿地面时，压抑不住的、沉重的喘息与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