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伟“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是长时间行军和缺水所致:
“家大业大,规矩也多。
通知下去,让魏和尚带一个排的精干人手,配合旅部李参谋,带上公文,立刻去第六战区前沿指挥部报到。
记住,态度要端正,手续要齐全,我们是来助战的,别让人挑了理去。”
“明白。”
刘文英点头,随即又补充道,
“也让各团抓紧时间休整,统计非战斗减员,尤其是病号。
这鬼地方湿气重,疟疾和腹泻怕是少不了。”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很快,一支由魏和尚亲自带领的、约三十人的先遣联络队,整理了一下军容,朝着第六战区防线上一处显眼的、飘扬着青天白日旗的指挥所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独立旅主力,则如同蛰伏的巨兽,默默舔舐着伤口,恢复着气力。
炊事班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在隐蔽处支起了几口大锅,烧着开水,将仅存的一点炒面和缴获的日军罐头混杂在一起,熬煮着稀薄的糊糊。
战士们默默地检查着武器,擦拭着枪管和刺刀,尽管身体极度疲惫,但长期养成的战斗习惯已然融入了骨髓。
张大彪一屁股坐在一个空弹药箱上,扯开领口,露出古铜色皮肤上几道狰狞的旧伤疤。
他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水壶,猛灌了几口,随即重重地啐了一口,骂道:
“他娘的,这路走的,比跟小鬼子拼刺刀还累人!骨头都快散架了!”
一旁正在检查一挺捷克式轻机枪的赵磊抬起头,他脸色同样疲惫,但眼神依旧沉稳:
“少发点牢骚,保存体力。到了人家的地盘,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硬仗?老子就怕没仗打!”
张大彪梗着脖子,
“你看看前面那阵势,铜墙铁壁似的,把咱们晾在这后方休整?
休整个鸟!老子是来杀鬼子的,不是来当少爷兵的!”
周健林拿着刚统计好的减员清单走过来,眉头紧锁:
“旅长,政委,情况不太妙。非战斗减员已经超过三百了,主要是疟疾和严重腹泻,还有十几个重伤员需要立刻手术,我们的药品快见底了。”
丁伟接过清单扫了一眼,脸色阴沉了几分,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联络队消失的方向。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两个时辰后,山路的尽头传来了马蹄声。
先遣联络队回来了,但不止他们,队伍前面,多了一个骑着一匹神骏枣红马、身着笔挺黄绿色将校呢军装的军官。
他身后跟着四名牵着驮满物资的骡子、装备德式步枪、头戴35钢盔、神情警惕的卫兵。
这一行人的出现,与独立旅此刻狼狈不堪的景象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那军官约莫三十岁年纪,面皮白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腰板挺得笔直,腰间的短剑和锃亮的马靴在昏暗的天光下微微反光。
他策马缓缓而行,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冷静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扫过沿途每一个或坐或卧、衣衫褴褛的独立旅战士。
尤其是在那些五花八门的武器和战士们因疲惫而略显麻木的脸上停留片刻,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嘴角微微下撇。
魏和尚走在前面,脸色不太好看,嘴唇紧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