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为她……赌上了最后一丝本源烙印!为她挣来了片刻的喘息!这一息的喘息,足以让枯荣再次扎根!
“杀——!!!!!”
就在此刻,一股积蓄到极致、带着焚尽九霄之恨的尖利啼鸣从李亚楠腹中震荡爆出!不是幼子墨点!是那熔岩胎宫深处蛰伏暴怒的长子!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祖母被炼化、母体被创伤的滔天血恨!
长女熔岩血脉彻底燃烧!胎盘金刚光透过母体轰然具现!一只完全由纯粹力量法则凝聚而成的、缠绕着猩红火焰纹理的巨大稚嫩拳影破开腹腔血肉虚影,无视空间,带着同源血脉的咆哮憎恶,狠狠砸向髓鼎之上那颗正疯狂咆哮、试图重新掌控母炉的——
巨大墨绿鬼瞳!
空间在火焰拳影前行轨迹上寸寸点燃!炽热的熔岩血脉烧尽了弥漫的污秽怨气,留下的真空通道如同神明挥出的鞭痕!鬼瞳凸起的瞳孔骤然紧缩!竖立的瞳仁映照出那裹挟着毁天灭地怒火的巨大拳影!它试图闭合眼皮,凝聚污秽法则抵挡!
然而迟了!
咚——!!!
仿佛陨星撞击大地!更像是铁锤砸碎腐烂的鱼眼!沉重的闷响伴随着清脆的琉璃炸裂声瞬间贯穿了整片污浊的灶膛!
“啊——!!”
李沧澜残留的意志碎片连同那混沌的麟炉核心本能发出撕裂空间般的嚎叫!巨大的墨绿鬼瞳从瞳孔中心炸裂!如同碎裂的绿玻璃镜片!粘稠腥臭的墨绿脓浆如同高压水枪喷射四溅!脓浆洒落在那些由脐带和胎盘血管扭曲形成的柴薪上,瞬间点燃了幽绿色的毒火!
鬼瞳爆碎!笼罩一切的威压瞬间消退大半!那双之前被玉骨门栓牵制后又被鬼瞳意志控制的污秽髓耙失去了核心操控,僵在空中剧烈震颤!
“斩根——!!”
李亚楠染血的瞳眸里爆发出玉石俱焚的凶光!枯荣丸上那枚被母亲烙印加固的情针纹骤亮!神念瞬间锁定下方女子虚影背后插入的无数搏动“脐管”!那是维持母炉运行的罪恶根系!是抽髓的吸嘴!更是李沧澜加注在母亲轮回残魂上的锁命钉!
无名指上那重新闪耀玉白真源光芒的戒指骤然剥离,在神念催动下化作一柄凝聚寂灭本源的情针雕刻刀——一道纤细森冷玉线瞬间贯穿虚空!
刺啦!刺啦!刺啦!
无数声如同利刃划开厚重湿布帛的闷响在死寂中连成一片!那些粗如婴儿手臂、正在搏动抽髓的紫黑肉管齐根而断!
粘稠腥臭的绿色汁液如同喷泉般从断口狂涌而出!失去了根管的支撑与抽榨,女子悬浮炉口的残魂虚影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飘去。那张被灰烬与污迹遮蔽脸庞似乎动了一下,灰白色的眼睫轻颤,仿佛要最后一次看向她的女儿。然而下一秒,沉重的污浊气息裹挟着那些疯狂喷射四溅脓浆毒火形成的浓烟瞬间将其吞没,只剩下那最后半截玉白小臂无力垂落在翻滚的污油表层。
“哇咳咳咳!!”失去鬼瞳控制、却因污浆毒火泼洒自燃而濒临瓦解的巨大哺妇虚影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痛苦哀嚎!构成其躯体的那些枯藤碎肉、规则链碎块等物质在粘稠怨火的烧烤下加速崩塌溶解!它本能地将一切疯狂的痛苦根源锁定在给予其最大创伤的源头——那个抱着断裂手臂瘫在炉台灰烬边缘、气息奄奄的李晏残躯!
轰!轰!
那双污秽的、裹挟着残留污火余威的巨大髓耙不顾自身形体崩塌,带着滔天之恨再度扬起!这一次,再无人格门栓阻隔!耙影如同两座燃烧的墓碑,携着万钧之力,当空耙向李晏头颅与他几乎崩散的下半身!
“不!!”李亚楠目眦尽裂!救援的念头刚起,神魂却猛地一阵空荡绞痛!枯荣丸刚刚稳固的根基因强行催动情针斩断无数能量抽取的肉管,再次剧烈晃荡!她身体一软,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灭顶之耙落下!
轰!!!
沉闷到了极致的撞击声如同敲响了地狱冥钟!
尘土混合着燃烧的肉块油脂碎屑如同火山灰般炸起!
然而,预料中李晏被耙爆化为肉泥的景象并未发生!
尘浪与污火碎屑缓缓沉降一点,露出一个……佝偻、破碎却死死挡在李晏身前的身影。
郑俊硕!
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部分油壳钉刺,以断藤般扭曲的姿态挡在了那对灭世巨耙之下!他的脊背已被压得更弯,几乎折断!无数污秽的耙齿深深地嵌进他本就破碎不堪的肩胛与后背!污浊的髓耙力量裹挟着怨火疯狂地侵蚀、污染着他最后的玉髓神能!
噗——!
大股大股混合着墨绿毒浆的淡金色神血不要钱似的从他口鼻中呛咳喷涌!他艰难地抬了抬眼,那空洞碎裂的金色瞳孔越过漫天灰烬,终于第一次看向了李亚楠。那里面没有任何求生意识,没有力量的光辉,只有一种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终于能直面毁灭的……解脱与……难以言喻的愧疚。
“对…不……”
沙哑破碎的音节尚未落地便被更多的鲜血淹没。那嵌满他后背的污秽巨齿突然再次加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郑俊硕支撑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塌陷!
他,在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神躯玉骨和最后那点残破的自尊,赌上神只之名也无法挽回的污染,硬生生地为李晏,为她弟弟…也为她腹中尚未见面的孩子们,筑起最后一道可能存在的…脆弱壁障!
“啊——!!滚开!!”李亚楠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炸碎!那是绝望的怒吼!她腹中,长女金刚熔岩血脉再次暴起!幼子墨点撕裂的黑洞终于挣脱束缚!三胞胎胎源同时被母魂悲恸点燃!整个腹宫如同燃烧的五芒星!枯荣丸上那道曾被弥合的金痕骤然炸开,寂灭本源裹挟着母脉印记的力量如同失控的核爆——
就在这时!
“咯……咯……咯咯咯……”
一阵极其诡异、仿佛濒死母鸟被掐断喉咙时最后的嘶鸣,从即将沉入污油熔炉的那半截女子残臂……断腕指骨中响起!那指骨的指尖,竟在污油的冲刷下,艰难地、无比突兀地屈伸了几下!仿佛要用力捏住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枚极其微小、通体焦黄干裂的……麦壳,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染满污油的手指之间!
麦壳极其普通,如同被风吹落被踩踏过亿万次。然而就在它出现的瞬间——
轰!
整个被玉白烙印之光炸碎核心鬼瞳、失去意志控制却仍在疯狂燃烧怨火的麟源熔炉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却具备绝对重量的中子!
时间,在这个污秽空间里,陡然……凝滞!
那双眼看就要彻底耙碎郑俊硕颅骨的巨大熔髓之耙,其表面流淌的污火余烬凝固了!那些喷射的碎屑与尘埃固定在空中!沸腾鼎炉里翻涌的半融胎盘哀嚎虚影僵在上升的气泡上!李亚楠腹中爆发的五胎毁灭火源冲击波骤然被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包裹停滞!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绝对静止。
只有意识……在流动!
一个微不可察的、仿佛跨越了永恒洪荒才艰难凝聚成型的意念,带着无法想象的疲惫与尘埃落定的释怀,如同最后一粒沙坠入浩瀚星海,直接投射于李亚楠神念核心最深处:
“楠儿……娘的……灶饼……就放在……灶灰底下……温着呢……”
“别怕……烫……”
声音散去。麦壳在那枯指间化作一缕带着淡淡麦芽焦香的微尘,随风……而逝。
凝滞瞬间解除!
整个世界恢复了动态的喧嚣,但某种根本性的东西已经被彻底撕碎!
咔嚓——轰隆——!!!
那口污秽的饲麟髓鼎失去了鬼瞳意志的绝对核心,又受到枯脉本源印记的根源动摇,在麦壳崩尘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敲中根基般轰然……碎裂!
鼎壁破开巨大的窟窿!里面熬炼亿万年的、粘稠焦糊的灰色浆液与无数挣扎怨魂虚影如同决堤的粪河山洪,裹挟着焚化枯骨的灰烬与碎肉,轰然泼向炉膛底部的污秽柴薪之地!
哗啦——!
滚烫的、污臭的“骨汤”瞬间淹没了一切!浇熄了部分燃烧的毒火!整个庞大的麟种炼炉在剧烈颤抖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只深陷污垢的巨大熔髓之耙终于彻底失去控制与核心能量维系,崩散的污秽肉块与凝聚的毒火能量失去了约束!如同引爆了巨大的腐肉炸弹!
轰——!!!!
恐怖的爆炸冲击波裹挟着剧毒的、黏连的肉浆碎块、恶臭脓汁、以及燃烧的碎骨铺天盖地溅射而出!首当其冲的正是嵌在耙齿下方、几乎被压碎的郑俊硕!
“呃——!!!”
这一次,再非忍痛的闷哼!是生命即将被撕碎前无法抑制的、灵魂深处发出的哀鸣!他连同身下被余波掀飞的李晏,如同狂风中的两片枯叶,被炸得翻滚着倒飞出去!“嘭!嘭!”两声闷响狠狠撞在远端翻滚着污油和残破人骨的墙壁上!两人软软滑落,彻底失去了声息!
“俊硕——!阿晏——!!”李亚楠心脏仿佛被那只残留的祖母麦壳手狠狠捏碎!但巨大的悲恸尚未冲出喉咙,身下崩塌的舟板骤然一软!整片作为“母炉”基座的、由无数焦黑骨骼构筑的穹顶结构因核心的破坏开始连锁崩塌!
嘎吱!轰隆!
巨大的焦黑神仆肋骨折断狠狠砸落!断裂的枯藤玉脉如尖矛刺下!沉甸积存的浓厚污渍灰烬如同雪崩般倾泻!
死亡阴影笼罩!
“墨点!!给我吞!!吞出一条路!!”李亚楠染血的眼中瞬间只剩癫狂的求生本能!枯荣丸爆发出最后的挣扎之光,强行引动腹中幼子!墨点黑洞的撕裂之鞭再次飙射!这一次狠狠抽向脚下崩塌的污浊骨脉穹顶!鞭痕掠过,一切污秽化为飞灰虚无!
硬生生在崩塌的炼炉穹顶结构下扯出一条通向深埋灰烬之下核心区域的——虚无隧道!
李亚楠再无迟疑,抱着剧痛翻滚的小腹,以决死的姿态合身扑入那幽深莫测、翻涌着污浊恶气的隧道深处!
她下落!翻滚!砸入一片奇异的区域。
这里仿佛被巨鼎炸裂的污油和骸骨冲击波肆虐过,却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清空出一个小片区域。脚下并非骨渣污垢,而是一片铺满厚厚焦灰的土地。在这片焦灰色的“土地”正中,一小片约莫一丈方圆的区域显得极为不同。
那里的灰烬颜色更浅,近乎纯净的苍白。在苍白的厚厚灰烬上,被人用枯焦的指骨,深深浅浅地刮出几个歪歪扭扭却清晰无比的大字:
“楠儿的…温灶田”。
而在那字迹前方,灰烬层微微隆起一个小小的鼓包,如同一个孩童随手堆砌的土馒头。
一股淡淡的、无比微弱却纯净温暖的……残留焦糖谷香气息……正从那小小的灰烬鼓包深处,艰难而倔强地袅袅溢出……
而在“温灶田”的边缘焦灰之下,一点暗淡如星子熄灭前的微光悄然闪烁——那是半截镶嵌着玉髓的断犁刃尖,被翻滚的污油裹挟冲刷着,倒竖着深插入龟裂的焦糖色硬土,像一座被遗忘在时光深处的母冢墓碑。犁刃锋口处沾染的墨绿污血正丝丝缕缕渗入焦土,将这片用最后温柔圈起的田地边缘,染上一层诡异的青痕。
田地远方,龟甲峰残留的金色麦田在污油烈焰中燃烧倒塌,流淌的焦浆正汇集成浑浊的新河,而断垣深处一株幸存的葡萄藤上,无人察觉的细小藤须正缠绕着几颗微微搏动的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