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卧室时，雪儿正把玩着一个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个小小的“雪”字，是那天体检结束后，我给她买的。“爸，”她打开怀表，齿轮“咔哒”转动，像时光在低语，“最后七个问题，关于担心和珍贵的。”
我替她掖了掖被角，被角绣着艘小小的军舰，是她七岁那年说“要像爸爸一样当海军”时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很认真。
“第一个，抽血的时候，你一直看着我，是怕我突然哭出来？”
是，像在盯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护士消毒时，我死死盯着你的脸，怕你突然瘪嘴；针头扎进去时，我攥紧了拳头，心想你要是哭了，我就把护士的针管扔了；直到你说“一点都不疼”，我才敢眨眼睛。其实我知道你很勇敢，可当爸的就是这样，总觉得孩子再坚强，也还是个需要疼的小丫头——原来父母的目光，从来都追着孩子的一举一动，那些藏在“盯”里的担心，比任何誓言都沉重。
“是，”我声音低了些，“怕你强撑着，疼也不说。”
“第二个，爸爸，你觉得我这么大了还让你抱，会不会被别人笑话呀？”
不怕，谁笑话我跟谁急。路过训练场时，哨兵偷偷笑，我故意咳嗽一声，把你抱得更高了些；伙房老李探出头来看，我瞪了他一眼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将军抱女儿呀”。其实我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我青木弘一的女儿，不管多大，我都乐意抱着——原来父亲的偏爱，从来都理直气壮，那些不怕被笑话的宠溺，是给孩子的底气，让她知道“你永远有靠山”。
“不怕，”我拍了拍她的背，“谁敢笑话，我让他去刷一个月的军舰。”
“第三个，我一开始耍赖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用其他办法让我去体检呀？”
想过，可都放弃了。一开始想骗你“去医务室拿新军装”，又怕你发现了更生气；想让医官来家里，又怕你觉得我在敷衍；最后还是觉得，你想要的不过是我的陪伴，那就给你——原来父母的“办法”，从来都抵不过孩子的心愿，那些被放弃的小聪明，是因为懂得，你的“耍赖”，不过是想确认“我在你心里很重要”。
“想过，”我笑了，“可觉得还是抱着你去最好，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第四个，体检的时候，你给我买的糖，是不是特意挑我喜欢吃的口味呀？”
是，早就打听好了。前一天问你的警卫员“元帅最近爱吃什么糖”，警卫员说“总念叨水果糖，说像妈妈以前买的那种”。我跑遍了军营附近的小卖部，把所有水果糖都买了回来，揣在口袋里，就等着哄你开心。你说“爸爸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时，我心里酸溜溜的，原来你想要的，不过是一颗记得你口味的糖——原来父母的用心，从来都藏在细节里，那些被刻意记住的喜好，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在乎你”。
“是，”我把怀表放在她手心，“你喜欢的，爸爸都记得。”
“第五个，你把军务都放下陪我，是不是觉得我比工作更重要呀？”
是，你永远是第一位的。军舰可以晚点起航，演习可以推迟部署，可我家雪儿的童年，过了就回不来了。那天抱着你，听你叽叽喳喳说训练场的趣事，突然觉得，那些被处理不完的军务困住的日子，都错过了太多你的成长——原来在父亲的心里，孩子的分量从来都重过一切，那些被“放下”的工作，是想换回更多不会重来的时光。
“是，”我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比全世界都重要。”
“第六个，爸爸，你那天这么宠溺我，以后我再撒娇，你还会答应我的要求吗？”
会，永远都答应。不管你长到十五岁，还是五十岁，只要你还愿意跟我撒娇，还愿意让我抱着，我就永远都在。你九岁当元帅那天，我偷偷在你枕头底下塞了颗水果糖，想告诉你“不管你多厉害，在爸爸这儿永远是孩子”——原来父母的承诺，从来都不会过期，那些藏在“愿意”里的温柔，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飞得多高，总有个地方能让你变回小丫头。
“会，”我把她搂得更紧，“只要我家雪儿开口，天上的星星都想摘给你。”
“第七个，那次体检，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父女俩这样的相处时光特别珍贵呀？”
是，珍贵得想藏进时光里。后来我总把那天的照片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累了就看看，觉得浑身都有劲儿。你长大后越来越忙，指挥千军万马时比谁都威风，可我总想起那天你靠在我肩上的样子，小小的，软软的，带着水果糖的甜——原来父母的记忆，从来都对孩子的童年格外宽容，那些被珍藏的时光，是往后日子里的暖，能熨平所有的疲惫和委屈。
“是，”我声音有些哽咽，“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像昨天一样甜。”
雪儿忽然伸手搂住我的脖子，眼泪打湿了我的睡衣：“爸……原来我所有的小心思，你都懂呀……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最重要的……这些年你一个人带我长大，肯定特别累吧……以后换我陪着你，给你买你爱吃的糕点，听你说军营的趣事，好不好？”
我拍着她的背，任由眼泪落在她发顶。这丫头，明明自己才十五岁，却总像个小大人似的心疼我。她的眉眼像极了晓眉，那份懂事和温柔，却比谁都让人心安。
“好，”我轻声说，“爸等着，等我家大元帅陪着我，像当年我抱着你那样，慢慢走。”
她在我怀里渐渐睡沉，呼吸均匀得像当年靠在我肩上的样子。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我们交叠的手上，像蒙了层银霜。怀表在床头柜上“咔哒”作响，仿佛在数着这宁静的时光。
第二天一早，“天海”群里又热闹起来。
【灵珑】：（发了个“抱娃”表情包，配文“将军抱着元帅体检的样子，像极了把全世界揣在怀里！元帅说“换我陪着你”真的破防了——原来最动人的传承，是把当年的温柔，一点点还回去。”
【鸦祖】：（发了个“水果糖”表情包，配文“当年见将军揣着糖跑向医务室，军靴都崴了一下。现在看元帅给将军剥糖纸，突然懂了那糖为什么甜，因为裹着心呢。”）
【王副官】：（发了个“会议纪要”表情包，配文“将军让我代开会议时，反复叮嘱‘别记太细，等我回来自己补’，现在才明白，他哪是怕漏了军务，是怕错过元帅的每一秒依赖。”）
【当年的哨兵】：（发了个“偷笑”表情包，配文“我当年笑元帅这么大还让抱，将军瞪我一眼说‘我乐意’。现在看元帅站在军舰上指挥，突然觉得，被那样抱着长大的孩子，才更有底气乘风破浪啊。”）
雪儿在我怀里动了动，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嘴角却弯成了月牙。晨光爬上她的脸颊，把她发间的绒毛染成金色，像极了当年她攥着水果糖，在我怀里笑出小虎牙的模样。
“醒了？”我低头，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晨露。
她往我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爸，今天要不要再去小卖部买水果糖？我想让你再抱我走一次当年的路。”
“好啊，”我笑着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怀里捞起来，“这次换我撒娇，要抱到你喊累为止。”
她咯咯地笑起来，小拳头轻轻捶着我的胸口，像小时候那样耍赖。窗外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军舰起航的鸣笛声远远传来，阳光漫过回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抱着她走过训练场，哨兵们齐刷刷地敬礼，眼里带着笑意。雪儿把头埋在我颈窝，声音闷闷的：“爸，他们又在笑我。”
“让他们笑，”我故意把她抱得更高，“我家元帅乐意让我抱，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风里飘来水果糖的甜香，像那年体检结束后，弥漫在空气里的味道。原来那些藏在怀抱、糖果、怀表里的时光，从来都没有走远。它们变成了雪儿眼里的光，变成了我掌心的暖，变成了父女俩心照不宣的甜，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发酵，越久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