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的初秋总带着海雾的凉,飞艇破开云层时,能看见下方的群岛像散落的翡翠,其中最大的那座“苍屿”,就是我们第三轮荒野求生的目的地。经历过前两次的“历练”,雪儿的队伍早已默契十足——天海扛着砍刀负责搭建,雪剑背着弓箭专司打猎,黑九龙挎着竹篮辨识草药,苏阳拎着鱼线守在海边,灵珑和柳无衣则负责整理营地,而我……大概是队伍里最容易出状况的那个。
“这次争取破纪录。”雪儿系紧了腰间的绳索,降落伞包在背后鼓鼓囊囊的,“苍屿比墨屿大,有山有湖,物资应该更丰富。”她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父亲你可别再闯祸”的意味,“爸,你的鱼叉别做得太锋利,小心伤着自己。”
我摸着背后那柄自制鱼叉——用硬木削成,顶端磨得尖尖的,还缠着几圈防滑的藤蔓,心里有点不服气:“上次是意外,这次保证没问题。”
跳伞的过程很顺利,我们落在一片细软的沙滩上,海水漫过脚踝,带着微凉的秋意。雪儿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地形:“那边有炊烟状的雾气,应该是瀑布;树林里有鸟兽的动静,食物不愁。”她分配任务的语速比前两次更快,像是早已在心里排演过无数遍。
营地选在瀑布下游的一片平地上,背靠岩壁,前面是开阔的草地,既安全又方便取水。天海和雪剑很快搭起了更坚固的棚子,用树皮和藤蔓编了扇门,说是“防野兽,也防晚上的露水”;灵珑和柳无衣在周围种上了黑九龙找来的驱虫草,绿油油的一圈,像道天然的屏障;苏阳在湖边插了几排削尖的树枝,做成简易的渔网,第一天就捕到了半筐银闪闪的鱼。
头一个月过得波澜不惊,甚至比在将军府还规律。清晨,我和苏阳去湖边捕鱼,他用网,我用叉,偶尔能收获几条肥美的鲈鱼;上午,雪儿带着雪剑进森林打猎,回来时总能扛着野兔或山鸡;下午,黑九龙教我们辨认可食用的野菜,灵珑则带着柳无衣编织储物篮,把晒干的肉和野果分类存放;傍晚,大家围坐在篝火旁,烤着当天的收获,听雪儿讲寒江城的趣事,或是柳无衣念叨天海楼的新菜式。
变故发生在第二个月的某一天。那天下午,我见湖边的鱼群格外活跃,便提着鱼叉往上游走,想找个水流较急的地方试试手气。上游有段陡坡,长满了滑溜溜的青苔,我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脚下却突然一滑——像是踩在了抹了油的石板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顺着陡坡“嗖”地滑了下去!
那速度快得让人头晕目眩,耳边全是风声和草叶摩擦的“沙沙”声。我慌了神,下意识地叉开腿,想借着摩擦力减速,却忘了陡坡底下还长着棵歪脖子树!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我的下半身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树干上,那股剧痛比上次被石子弹到还要猛烈,像是五脏六腑都被震移了位。我眼前一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此时,在森林深处打猎的雪儿正拉弓瞄准一只梅花鹿,心口却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那疼痛来得又急又烈,让她手指一松,箭矢偏了准头,惊得梅花鹿撒腿就跑。还没等她缓过神,远处隐约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虽然模糊,却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是爸的声音!”雪儿扔下弓箭,拔腿就往湖边跑,心脏“砰砰”地撞着胸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爸出事了!”她跑得太快,树枝划破了胳膊也浑然不觉,脚下的石子硌得生疼也毫不在意,凭着那股突如其来的心悸和模糊的惨叫声,疯了似的冲向陡坡方向。
转过一片灌木丛,她就看到了躺在树下的我——鱼叉扔在一边,双腿还保持着叉开的姿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雪儿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来,颤抖着探我的鼻息:“爸!爸你醒醒!”
感觉到还有微弱的气息,她才稍稍松了口气,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快速检查了一下,看到我红肿的伤处,又看了看那棵歪脖子树,瞬间明白了发生什么。“别怕,爸,我这就救你。”她抹掉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还好,上次采过的消淤草就在不远处,旁边还有几株黑九龙说过的“活血藤”,两种草药配在一起,消肿效果更好。
她飞奔着采来草药,用牙齿快速嚼烂——消淤草的苦涩混着活血藤的微麻,刺激得她舌尖发麻,可她根本顾不上这些。她跪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嚼烂的草药敷在我的伤处,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敷好后,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撕成布条,轻轻缠在伤处固定,然后深吸一口气,蹲下身,费力地将我背了起来。
我不算轻,尤其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雪儿咬着牙,一步步往营地挪,脚下的路坑坑洼洼,她好几次差点摔倒,却死死地护住我的后背,嘴里不停地念叨:“爸,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营地了……”
回到营地时,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脸上沾着泥土和草屑,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柳无衣和五大器灵看到这一幕,都吓得围了上来:“雪姐姐,青木叔叔怎么了?”
“别问了,快搭个软榻!”雪儿把我放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沙哑,“黑九龙,你再去采点消淤草和活血藤;灵珑,烧点热水,别太烫;无衣,拿块干净的布来。”
众人赶紧分头行动,雪儿则守在我身边,握着我冰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脸,直到看到我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她才猛地回过神,眼泪又涌了上来:“爸,你醒了?”
我缓缓睁开眼,头痛得厉害,下半身的疼痛虽然减轻了些,却还是一阵阵发麻。看到雪儿通红的眼眶和胳膊上的伤口,我才慢慢想起发生了什么,喉咙干涩得厉害:“……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她带着哭腔,却又立刻板起脸,“以后不准再去那陡坡了!鱼叉也不准用了!”
我看着她又气又急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涩,只能乖乖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营地的“重点保护动物”。雪儿每天亲自给我换药,草药嚼得更细了,还加了点蜂蜜中和苦味;柳无衣把最软的干草铺在我的“床”上,每天给我讲故事解闷;天海和苏阳把打来的猎物最嫩的部分做成肉粥,一勺一勺地喂我;雪剑和黑九龙则轮流守在营地附近,说是“防止野兽靠近,打扰将军养伤”。
大概过了五六天,红肿彻底消退,疼痛也消失了。我试着下床走了两步,雪儿在旁边紧张地扶着,像看护易碎的瓷器。“真的好了?”她还是不放心,伸手想检查,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