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身立于归墟废墟的边缘,怀中药灵的体温正一点点流逝,微弱到几乎不可感知——那温热如初春融雪,却在她臂弯里渐渐冷去,仿佛一捧握不住的流沙。
那曾将她与沈渊紧紧相连的双命同契,此刻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琴弦,嗡鸣着传递来绝望的颤动——他尚未身死道消,但那属于帝王的浩瀚龙气,正被裂渊深处某种更为古老、更为贪婪的力量一寸寸缓慢吞噬。
每一次脉动都如钝刀割心,牵扯着她的神魂共振,耳中竟响起低沉而断续的龙吟,似远古悲歌,在风里若隐若现。
周身的金色火焰因她心神激荡而不稳地闪烁,每一次明暗交替,都带走她体内一丝刚刚凝聚的力量,空气随之“噼啪”作响,如同焦枯的叶片在烈火中蜷缩剥落。
灼热的气息贴着皮肤游走,却又在瞬间被深渊寒意吞没,冷热交攻之下,她指尖微微发麻。
“咳……”一声轻咳,林清瑶呕出一口暗沉的黑血,血珠溅落在脚边碎石上,“滋”的一声腾起腥臭白烟,空气中弥漫开铁锈与腐草混合的恶味。
血中竟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紫色电光,那是沈渊体内的弑父毒印通过命契反噬而来的余毒,触之即痛,如针扎入骨缝。
就在这时,一道半透明的苍老虚影在她身侧缓缓凝聚成形,正是药宗先祖的残存意志。
他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裂渊,声音穿透时空,带着万古的沉重与叹息:“丫头,万毒母鼎虽毁,但其孕育了千年的‘九幽毒核’却已成形,沉入了这归墟最底层的蚀骨渊。沈渊那小子以龙气为引,强行冲撞毒核,此刻神魂已被毒核之力缠缚,正在被炼化为下一任鼎主。时间,不多了。”
先祖的幻影转向她,目光仿佛看透了她的五脏六腑、血脉深处:“欲救同契之人,唯有登临药王第四境——‘吞天’。此境,需以身融核,将九幽毒核彻底化为己用,方能逆转生死,执掌万毒。”他抬起虚幻的手指,指向那片无尽的黑暗,“此物乃万毒凝精,藏于蚀骨渊底,非药王血脉不可触。然,触之则痛彻魂髓,炼化之苦,堪比万次凌迟。你……可敢?”
林清瑶没有回答。
她只是低头,轻轻将怀中昏迷的药灵放入随身携带的乾坤药囊之中,又取出一撮珍贵无比的雪绒花花灰,小心翼翼地封住它仍在渗血的伤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指尖触碰到药灵冰凉的皮毛,那一瞬,记忆翻涌: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每次我陷入噩梦,你都会用歌声把我唤醒……这一次,换我来斩断轮回。
“等我回来。”她低声呢喃,是对药灵,也是对自己。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彻骨的决绝。
就在她纵身跃下的刹那,胸口忽地一阵灼热——那沉寂已久的双命同契竟微微震颤起来,仿佛另一端有人正以极微弱的频率叩击她的神魂。
“是你吗……?”她喃喃低语,却得不到回应。
唯有那一丝几乎断绝的牵连,在黑暗中倔强闪烁,像夜海中一盏不肯熄灭的灯。
风声在耳边呼啸,尖锐如鬼哭,撕扯着她的发丝与衣袍,猎猎作响。
裂渊之下的毒雾比上方浓稠了百倍,带着强烈的侵蚀性,仿佛无数双怨毒的手,要撕开她的护体金焰,将她的血肉啃食殆尽。
那雾气腥甜刺鼻,吸入一口便觉喉头灼烫,肺腑如浸酸液。
林清瑶不断催动体内残存的药王金焰,金光如蛋壳般护住周身,却仍在毒雾的冲击下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皮肤表面传来细微的灼痛,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噬经络。
不知下坠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抹幽紫的光。
她抵达了渊底。
这里是一片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广阔祭坛,每一块骨头上都铭刻着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怨气,踩上去时脚下发出“咔嚓”的脆响,混杂着阴冷湿滑的触感,仿佛踏在腐烂的梦境之上。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晶核正静静悬浮,表面不时泛起一圈圈幽紫色的诡异波纹,每一次波动,都让周围的空间产生细微的扭曲,空气震颤出低频嗡鸣,直击颅骨深处。
那便是九幽毒核!
林清瑶刚踏前三步,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便扑面而来!
她只觉浑身经脉如被无数钢刀同时切割,剧痛之下,七窍瞬间渗出鲜血,温热黏腻地顺着脸颊滑落,唇间满是铁锈味。
这仅仅是毒核自发释放的威慑之力,便已如此霸道!
她强忍剧痛,从怀中取出那页《吞毒录》残页,金色的瞳孔飞速扫过其上记载的古老法门,口中默念晦涩口诀,准备强行融合!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颗毒核的刹那——
“嗡!”
四周的空间骤然扭曲,一道漆黑的裂缝凭空撕开,黑莲的身影如鬼魅般破空而出!
她脸上戴着破碎的面具,露出的半边脸颊布满狰狞的毒纹,手中飞速结印,嘶声狞笑:“林清瑶,你的死期到了!”
幻境,瞬间成型!
林清瑶眼前一花,周围的白骨祭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与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又回到了药宗覆灭的那一夜!
热浪扑面而来,焦糊味钻入鼻腔,地面滚烫,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灼痛。
她看见自己无助地跪在火海之中,而她的养母,那个她曾无比敬爱的楚晚晴,正当着她的面,用一双涂满剧毒的指甲,亲手剜出了师父的心脏!
“不——!”
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与恨意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心头剧震,伸向毒核的手猛地一滞。
就是这一瞬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