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违背法则的力量,源自地宫中央,来自那道已然融合的“双命同契”。
可就在此前一刻,林清瑶的意识仍沉沦于无边黑暗——那是千年来被封印的魂海深渊。
她听见无数低语在耳边回响:前世药王饮毒自焚的烈焰声、历代帝王在饲毒炉中哀嚎的呜咽、沈渊割腕放血时刀锋划过皮肉的轻响……每一道声音都如针扎进神魂。
忽然,血脉深处传来一阵灼痛,仿佛有滚烫的金液逆流而上。
她看见自己与沈渊的手紧紧相扣,龙血与药纹交织成河,化作一条横贯时空的命运之桥。
桥尽头,一口幽深古井浮现,井壁刻满蠕动的毒文,井底静卧一朵未绽的花影——归墟之井,万毒所归,亦是药王重生之始。
一个古老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欲掌生杀,先承万毒。”她毫不犹豫,纵身跃入井中。
刹那间,剧痛席卷全身,每一寸经脉都被毒火焚烧,又在药力中重生。
当她睁开眼时,宿命已跪伏脚下。
契约之力如狂澜倒灌,不再是沈渊单向的生命奔涌,而是两条纠缠千年的命运之河,在此刻彻底决堤,逆乱阴阳!
金光自二人交汇的血脉处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漩涡,疯狂拉扯着承气台下奔流的万毒之脉。
地动山摇,碎石簌簌滚落,整座太庙地宫仿佛随时都会在这一次逆天改命的冲撞中彻底崩塌。
就在这剧烈的震颤中,那双紧闭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眼睫,终于,轻轻颤动了一下。
林清瑶猛然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曾经的清冷、伪装的温顺,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璀璨的金色星海。
瞳孔深处,不再是单纯的烈焰,而是流转着无数繁复玄奥的古老药纹,每一次转动,都仿佛有万千草木在她眼中经历一轮枯荣生息。
那是沉睡了千年,历经轮回之苦,终于在今日彻底苏醒的——药王神魂!
宿命,在此刻向她低头。
然而,她醒来的第一个瞬间,没有睥睨天下的狂喜,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的目光,径直落向了怀中那个气息几近于无的男人。
沈渊的面色灰败如死灰,原本温热的龙血此刻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冰冷。
他手腕上那道为她而划开的伤口,流出的不再是殷红的鲜血,而是一缕缕带着腐朽气息的黑血。
那是“毒脉国运阵”反噬之力,被“双命同契”强行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以帝王之躯,为她承受了这足以覆灭一国的诅咒。
林清瑶指尖微颤,覆上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颊,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一场梦。
她俯身贴近他的胸口,耳畔传来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残烛将熄前最后的摇曳。
她将掌心贴在他心口,金色的药力如春溪般缓缓注入。
指尖触到他胸膛的瞬间,一段记忆突然闪现:那一夜暴雨倾盆,他在宫墙外抱起昏厥的她,低声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泪水无声滑落,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温热。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从喉间溢出,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砸碎了千年的时光。
“傻子……”她喃喃道,“谁让你……擅自签契的?”
话音未落,地宫的阴影里,一道冰冷的身影缓缓走出。
来人一袭紫衣,手持一枚发出“叮铃”脆响的毒铃,周身环绕着十二枚尖锐的、散发着怨毒气息的黑色长钉,正是巫王座下最忠诚的信徒,此阵最后的守护者——紫烟。
“命钥已启,大阵已成,神魂归位也无力回天。”紫烟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如同淬毒的冰刃,“要么,你们二人在此同归于尽,被这逆转的毒脉彻底吞噬。要么,就眼看着这股力量冲出皇都,让整个天下,沦为我南疆的毒域。”
她的话,是最后的通牒,是来自宿命最恶毒的嘲讽。
林清瑶缓缓地、珍重地将沈渊的身子放平,为他理了理凌乱的血衣。
而后,她站了起来。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一股无形的、磅礴如山海的气势骤然席卷了整个地宫!
那不是武修的杀伐之气,也不是帝王的皇道龙威,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绝对掌控力!
她转身,正对紫烟,那张苍白的脸上,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尽讥讽的弧度。
“你说错了。”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地宫内所有的轰鸣与哀嚎。
“命钥,从来不是开启毁灭的钥匙,”林清瑶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一枚由龙形与药草图腾交织而成的金色符印正在缓缓旋转,光华流转,神圣而霸道,“它是……终结这场轮回的刀。”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向前踏出了一步。
她脚下的青石地砖应声寸寸碎裂!
每一寸地面崩裂时,都伴随着细微的“噼啪”声,如同冰层解冻,又似枯骨新生。
空气中浮现出一道道玄奥的金色药纹,亮起的刹那,周围暴走的毒气竟如遇克星,瞬间被净化为最纯粹的天地灵气,散发出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
她竟是在以彻底觉醒的药王血脉,强行重写这座千年毒阵的阵法规则!
“冥顽不灵!”紫烟脸色一变,猛地摇动手中毒铃!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化作实质的音波,直刺神魂,耳膜仿佛被细针反复穿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