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微生唇边凝起一丝冷意:“说到底,你这仙途,也并非一步一个脚印苦修而来,立在这戒律堂中,受香火供奉,心中可有一丝羞愧?”
神像低垂眼眸,静默地俯视着她。
堂内灯火如豆,光影在她脸上轻轻摇曳。
她缓缓合上双眼,将白日种种在心头掠过。
那位虞夫人,行事何其可笑。
李知白的忍耐,显然也已至极限。
月凝华必会受罚,可倚仗那层层叠叠的“关系”,大约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惩戒。
呵……如此岂非太无趣?
她怎容得他们这般维系表面和睦?
暗中推波助澜,倒是一步妙棋。
蘅芜师姐,算得上门中既有实力又存清醒的女修了。
若非如今家族修仙已成大势,以她的资质心性,无论投身何派,都定是佼佼者。
可惜,即便在这流云峰,她也终日周旋,劳心费力,却难落得好。
从何时起,血脉亲缘,竟凌驾于实打实的修为之上了?
眼见虞夫人之流倚仗出身作威作福,实在碍眼至极。
更令人厌憎的,是那修炼资源被牢牢垄断于血脉传承之中,寒门子弟,出头无望。
正思忖间,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段微生倏然睁眼,侧首望去,竟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李观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她身侧。
他为何会来?
先前问询时,他一直默然跟在李知白身后,未曾吐露只字。
李观山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浅笑:“小师妹今日,当真是胆识过人,嘲讽大师兄便罢了,对师娘,亦是明褒实贬,句句藏锋。”
段微生神色不变,淡淡道:“观山师兄言重了,微生不敢。”
“好,好,你说没有便没有。”李观山脾气似是不错,并未纠缠。
他转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乌木小盒递过。
段微生迟疑接过,打开盒盖,只见几粒圆润灵丹置于其中,药气内蕴,灵光氤氲。
她抬眸,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师兄这是何意?你我似乎并无交情。”
李观山面色一怔:“师妹倒是直接,确无深交,只是见你今日被层层盘问,颇有几分……不易。”
段微生心中冷笑,李家人竟还会有怜悯之心?
“你初入筑基,尚未能完全辟谷,此丹可补气益元,是我亲手炼制,尽可放心。”
见段微生仍持怀疑之色,李观山又道:“不信?那我先服一粒予你看。”
段微生心想,李观山总不至于在这戒律堂内毒害自己。
但谨慎起见,她仍未动作,不必为全一时气氛而冒险。
李观山自行服下一粒,见段微生毫无尝试之意,面上不免掠过一丝失望与尴尬。
段微生将木盒合上,收入袖中:“丹药我收下了,多谢师兄好意,只是眼下并无服用之意。”
“也罢……”李观山轻叹,顿了顿又道,“听闻师妹入门后,未及静修,便被派去照料灵兽,如今又要远赴东海执行宗门任务。”
段微生微微颔首:“师尊安排,弟子听从便是。”
李观山深深看她一眼,这小师妹的心防,比想象中更重。
“师兄也应同去吧?”段微生忽而问道。
“嗯,东海颇多炼丹灵材,师尊允我随行采集。”李观山点头。
段微生语气平淡:“既如此,师兄还请早些回去歇息,养精蓄锐。”
这般明显的逐客之意,让李观山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摸了摸鼻梁,讪讪起身:“好,那小师妹,我们明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