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握剑的手,又缓缓收紧。剑柄上有几道刻痕,是之前战斗时留下的。她没去数,但记得每一刀是怎么砍上去的。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很轻,是巡逻的士兵。那人走到她身后五步就停了,没说话,也没靠近。过了几秒,转身走了。她知道是谁,没回头。
营地依旧安静。磨刀的声音早停了,弓弦也检查完了。所有人都在等,像她一样。不同的是,他们还能睡一会儿,能靠在墙边闭眼。她不能。她是最后那道防线的眼睛。
她摸了摸腰间的水囊,没打开。喉咙干,但她不想喝。喝水会让她想上厕所,离开这个位置哪怕一分钟都不行。她宁愿渴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边仍黑,可风小了。空气变得厚重,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她抬头看了看星位,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她开始回想今天的部署。西林隘口埋了三排陷坑,上面盖草。东坡安排了两队弓手,藏在岩缝里。北望塔加了双岗,传令兵随时待命。药箱分到各队,每个小组配一名会包扎的妇女。陷阱区撒了铁蒺藜,连夜间巡路的小道都改了三次路线。
她确认过所有安排,一遍,两遍,三遍。没人出错,也没人质疑。大家都知道要来了,所以做得格外仔细。
可她还是担心。
不是怕计划漏了什么,是怕人撑不住。一千多人里,有三百是新兵,没真正杀过人。还有些老人和孩子留在后村,万一前线破了,他们怎么办?
她甩掉这个念头。不能想退路。一想,心就软。
她重新把手放回剑柄。这一次,手指不再发僵。她低头看了眼左臂,血已经凝了,在袖口结成一块硬痂。伤口还在疼,但不影响拔剑。
她忽然想到,如果她死了,谁来接手?李伯年纪大了,张满只会打铁,副将有勇无谋。她没培养接班人。这不是疏忽,是不敢想那一天。
但现在,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她可能活不到战后。
她抬起头,对着黑暗说了一句:“我还在。”
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不是说给谁听,是说给自己。确认她还站着,还清醒,还能做出决定。
她把剑从土里拔出来,重新佩好。然后解开披风,叠成方块,放在城砖内侧。这样万一要动手,不会被缠住腿。
她站直了身体,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垂在身侧,眼睛一直看着北方。
天快亮了。
第一缕灰白的光从地平线底下透出来,照在她的脸上。她没眨眼,也没动。
就在这时,北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短促的号角。
她立刻抬手,按住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