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汴梁近郊的安竹山庄不被外界纷乱所扰。
几多年威望积攒下来,内里庄民早就对庄主有着近乎盲从的信任。
仿佛就算金人真的打来,也不能在庄主手下,破坏这般安然的生活。
......
而相隔数百里外的河北磁州地界,便又是另一番光景。
朔风如刀,卷着冰冷的雪沫,刮过连绵的金军营寨,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
金军上下先前的那股百战百胜的悍勇之气,似也被这磁州城下的一场猝然败绩,消磨掉了不少锋芒,多了几分颓势。
中军帅帐,任凭里面的炭火烧得再旺,可却也驱不散凝结于此的压抑与沉闷。
而在帅帐旁一顶不起眼的帐篷内,当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草药与兽骨混合的气味。
一位身着繁复兽皮,脸上绘着诡秘图腾的大萨满。
此刻正对着几块从阵前收拢回来的炮弹残骸,沉吟不语。
其人那双深陷于眼窝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惊疑与凝重。
数日以来,他反复查验这些铁片,又于夜间登台祭祀,祷告先祖、图腾。
再加上种种反馈汇集到他这里,心头那个初时还只是模糊的猜测,便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良久之后,他方才缓缓起身。
将几块漆黑的残片以锦布包裹,转身出了营帐,径直往中军帅帐而去。
帐内,完颜宗望正独自一人对着堪舆图,眉头紧锁。
磁州一战的失利,于他而言,并非只是折损了数千先锋精锐那般简单。
更重要的,是那闻所未闻的“雷鸣妖法”,让他麾下本是锐不可当的大军,心头皆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未知,方是最大的恐惧。
“元帅。”
大萨满入帐,躬身一礼。
“那妖法的根源,我大概探明了。”
完颜宗望闻言,精神一振,连忙示意其上前详说。
“此物之上,非止火药,更附有一股纯阳破邪之意,与我大金的巫祝之术截然不同,倒像是...南朝道人的手笔。”
大萨满将那几块残片呈上,神情肃穆。
“而且,这股气息凝而不散,显然施法之人道行不浅,绝非寻常的江湖术士。”
“南朝道人......”
完颜宗望接过残片,于指尖细细摩挲,口中轻声呢喃。
他想起出发之前,国主完颜吴乞买的郑重叮嘱:
南朝虽然兵力孱弱,然其国中亦有奇人异士,不可不防。
初时他还不以为意,可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谶。
“凡俗军阵,或可力敌。”
“可这般玄奇手段,却不得不防。”
他于帐中来回踱步,心头思绪飞转。
片刻之后,心中便是有了决断。
“传令下去,大军不做进攻,各自休整。”
“另外,多派精锐斥候,日夜袭扰磁州左近,务必要将那周兵的虚实,尽数探明。”
他顿了顿,复又坐回案前,取来笔墨纸砚,亲自修书一封。
“且将此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长白山。”
......
长白山脉,雪覆千峰。
茫茫山野间,唯余风雪呼啸,不见半分人烟。
一处背风的山坳当中,坐落着一座以山石垒砌而成的简陋庐舍,几乎与周遭的冰雪岩石融为一体。
庐舍内,一位身形清癯,面容阴翳的中年道人,正盘膝坐于火塘之前,闭目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