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
他忽然感觉书房内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
案桌上本是静静燃烧的烛火,不知何故疯狂摇曳,忽明忽暗。
“谁?!”
高俅心头一凛,猛然回头。
厉声喝问的同时,右手已然是往悬在墙上的宝剑抹去。
可下一刻。
他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只见那书案前方一片空地。
不知何时里,竟是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青衫,面容被一片朦胧的云雾遮掩,看不真切。
唯有其脑后,悬着一轮皎洁的月白色光晕。
那光晕就好似是一轮真实的明月,散发着清冷而神圣的光辉,将整个书房照得亮如白昼。
衬的其下之人皎皎,不类凡俗。
高俅一生权谋,见惯了生死,自问心如铁石。
也见过自家兄弟高廉所谓的神通手段,不过如此。
可眼下见到这般神异的景象,却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
脑海当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神...神仙?!”
陈安并不动手。
他立于光晕之中,身影缥缈,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半分波澜。
“高太尉,别来无恙。”
“今日午时,风波亭外,令弟高廉率八十飞天神兵设伏,欲取在下性命。”
“可惜学艺不精,反被在下拿下。”
话音落下,高俅那本就煞白的脸色,瞬间又多了几分惊怒。
“是你!”
惊恐退去,他下意识便要张口呼唤护卫。
可那“来人”二字还未出口,便被接下来的话语,死死堵在了喉咙当中。
“高俅,本名高球,汴京开封府人氏。原为苏学士门下小吏,善蹴鞠、好笔墨,为人乖巧,颇得赏识。”
陈安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念着一本早已写就的史书。
“后因学士外调,辗转至小王都尉府上,因蹴鞠之技,得端王青睐。”
“端王即位,你便也随之平步青云,官至殿前都指挥使,执掌禁军。”
“此后数年,你结党营私,排斥异己,权倾朝野,官拜太尉,位极人臣。”
高俅听着,最初的惊怒渐渐化作了愕然与惶恐。
自家的这些生平履历虽非绝密,可也绝非寻常人能够尽知。
而眼前这人,却如数家珍,种种细节信手拈来!
“你...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调查本官!”
“我?”
陈安轻笑一声,云雾下的身影似是摇了摇头。
“我非是调查,只是陈述事实。”
“譬如,你眼下正为官家冷落而忧心,为金国之事而烦恼,不知何去何从。”
轰——!
此言一出,不亚于一道惊雷在高俅的脑海中炸响。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太师椅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惧。
此事天知地知,他知官家知。
除此之外,便再第三个人知晓。
可眼下这掩于云雾当中,装神弄鬼的陈安,竟能知晓?!
“你以为这就完了?”
陈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中,也带上了一丝冷意。
“我不仅知你过去、现在,更知你之未来。”
“高俅!你之一生,以谄媚小人得志,以权术祸乱朝纲。”
“他日金人南下,国难当头,你非但不思报国,反倒拥兵自重,坐视京城沦陷。”
“最终,靖康二年,你因与金人私通之罪,被新君下旨,夺职抄家,流放边陲。”
“病卒于途中,年六十有七。”
“后世史书,将你列入《奸臣传》,与蔡京、童贯之流并称六贼,遗臭万年。”
“此,便是你的盖棺定论。”
陈安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将高俅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吹散。
他身子一僵,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双目圆睁,瞳孔涣散。
“遗...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