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暖意,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怀笙靠在摇起的床头上,闭目养神,但微蹙的眉心和搭在被子外、无意识敲击着节奏的左手食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宁静。身体的禁锢与精神的活跃,形成了一种令人焦灼的拉锯。
林舒安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合上笔记本电脑,抬眼便看到他这副模样。她放下电脑,起身走到窗边,将百叶窗的角度调整了一下,让阳光更均匀地洒入,驱散了些许病房里固有的清冷感。
然后,她走到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制棋盘和两盒棋子。这是她昨天让周谨特意带来的。
棋盘放在移动桌板上,推到顾怀笙面前。黑檀木的棋盘光泽温润,云子棋子触手冰凉细腻。
顾怀笙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棋盘上,微微一怔,随即抬眸看向她,眼神带着询问。
“躺了这么多天,活动活动脑子也好。”林舒安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只是提议一个消遣,“免得某些人总想着不该想的事情,不利于康复。”
她意有所指,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顾怀笙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还有一丝极淡的、被看穿心思的无奈。他没有反对,目光重新落回棋盘,默认了这个提议。
“猜先?”林舒安将装有黑白棋子的棋盒分别放在两人手边。
顾怀笙用未受伤的左手,从棋盒中随意抓了一把棋子,放在棋盘上。林舒安拈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中央,顾怀笙展开手掌,棋子是单数。
“你执黑。”林舒安将黑棋盒推到他手边。
顾怀笙没有客气,用左手食指和中指,有些生疏地、却依旧带着某种独特韵律地,拈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星位。他的动作因肩背的伤势而略显凝滞,但落子时的那份沉稳与决断,却依稀可见他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影子。
林舒安执白,从容应对。
起初,棋局进行得缓慢。顾怀笙似乎是在重新熟悉这种指尖的博弈,每一步都斟酌良久。林舒安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偶尔端起旁边的水杯抿一口,目光落在棋盘上,神情专注。
阳光移动,棋盘上的棋子渐渐增多。黑白交错,如同两军对垒。
顾怀笙的棋风,如同他本人,沉稳、厚重,善于布局,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他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在看似平和的落子中,悄然构筑着自己的势力范围,等待着一击制胜的机会。
而林舒安的棋路,则更显灵动与敏锐。她不像他那般执着于大势的掌控,反而更擅长在局部寻找战机,出其不意,手段时而犀利,时而迂回,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总能在看似严密的防守中找到缝隙。
这是一场风格迥异的对弈。
顾怀笙试图用他惯常的、掌控全局的方式来主导棋局,但身体的限制和许久未碰棋的生疏,让他的布局显得比平时少了几分圆融,多了几分刻意。
林舒安则巧妙地利用了他的这一点。她并不与他正面争夺大势,而是不断地在边角挑起争端,进行小规模的绞杀,消耗他的精力,打乱他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