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那一夜，像一道清晰的分水岭。
项目上的争执并未完全消失，但性质已然不同。从理念的对抗，变成了方法的切磋。林舒安发现，当她再拿着修改后的“西山经”交互脚本去找技术团队时，那位之前最难搞的程序员组长，虽然依旧皱着眉，却会指着一段逻辑说：“这里，用户操作路径太长，容易流失。或许可以拆分成两个阶梯式的触发点？”
他是在帮她解决问题，而非否定她的核心。
而顾怀笙，并未因为那夜的“交心”而对她表现出任何特殊的热络。他依旧是那个冷静、高效的决策者。但在几次项目进度会上，林舒安能敏锐地捕捉到，他倾听她发言时，眼神里多了一份之前没有的、真正的专注，而非仅仅是出于流程的礼貌。
他在评估，也在学习，学习用她的视角去看待那些古老文字背后的价值。
这种无声的认可，比任何褒奖都更让她感到踏实。
然而，就在“璇玑”项目逐渐步入正轨的同时，林家那边的暗流，正以一种不容忽视的方式，涌到她的面前。
这日午后，她正准备去参加一个关于“璇玑”音效设计的小会，大哥林书鑫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沮丧。
“舒安，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林舒安心下一沉。大哥性子温润持重，鲜少用这种近乎求助的语气跟她说话。
一小时后，公司附近一家安静的日料店包厢里。
林书鑫看上去比电话里更憔悴几分，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一向熨帖的衬衫领口也微微松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新能源的那个项目，彻底黄了。”他放下酒杯，声音干涩。
林舒安蹙眉：“上次不是说，只是暂缓审议？”
“二叔联合了几位董事，以‘投资回报周期过长，现金流压力过大’为由，直接否了。”林书鑫苦笑一下，“他们甚至拿出了另一份方案，主张将资金投入到赵氏集团牵头的一个……短平快的商业地产项目里。”
赵氏。这个名字让林舒安的神经骤然绷紧。
“爸呢？他没说话？”
“爸？”林书鑫的笑容更苦，“他在董事会上引经据典，论证新能源的未来趋势和战略意义，说得很好，非常正确。但二叔他们只问了一句‘具体如何应对前三年的亏损’，爸就……有些接不住了。”
林文是一位优秀的学者，却非能在刀光剑影的商业博弈中护住成果的悍将。这一点，林舒安早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