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渐凉,窗外虫鸣已稀疏,唯余瀑布永不停歇的白噪音,如同雨村沉稳的脉搏。书房里,一盏暖黄的台灯是唯一光源,将吴邪伏案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桌角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硬皮笔记本,纸页已写了近半。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与窗外隐约的水声应和。这是吴邪雷打不动的习惯——无论日间如何忙碌或喧闹,睡前总要留出一段独处时光,将所思所感付诸笔端。
笔记本的前半部分,记录的多是光怪陆离、惊心动魄的往事,字里行间透着挣扎、恐惧、困惑与不得已的成长。而后半部分,笔调逐渐变得平和、舒缓,甚至带上了些许自嘲与幽默,记录的尽是雨村的琐碎日常。
「十月廿七,晴,微凉。」
「胖子试图用新收的野蜂蜜酿酒,结果发酵过头,差点炸了坛子,弄得厨房天花板黏糊糊一片。小哥默默看了半晌,递给他一块抹布。胖子哀嚎着收拾残局,声称下次必定成功。但愿下次房子还在。」
「李婶送来了新做的霉豆腐,闻着臭,吃着香。胖子就着吃了三大碗饭。小哥尝了一口,表情无变化,但再没动第二筷子。我猜他不喜欢。」
「午后和小哥去溪边。他坐在老地方看水,许久不动。我疑心他又陷入了某种‘待机’状态,近看才发现,他是在观察水底一只抱卵的虾。极有耐心。或许在他眼中,万物并无大小轻重之分,皆值得凝视。」
笔尖在这里顿了顿,吴邪抬起头,望向窗外墨蓝色的夜空,思绪飘远。过去的笔记,是为了记住,为了厘清线索,为了在错综复杂的谜团中抓住一丝头绪。而现在的记录,似乎更像是一种沉淀,一种对平凡生活的确认与珍惜。
他低下头,继续写道:
「黄浩的到来,像一枚投入静水的石子。涟漪泛开,映出些旧日影踪。惊觉那些生死一线的日子已如此遥远,恍如隔世。当年觉得刻骨铭心的恐惧与狂喜,如今回想,竟也模糊了细节,只余一种泛黄的情绪底片。」
「有时会想,若当年选择另一条路,今夕又在何方?是否仍在泥沼中挣扎,或已化为某处地下的枯骨?想想便觉庆幸。庆幸当年的‘不甘心’,更庆幸如今的‘甘心’。」
「宁静是有重量的。它沉甸甸地压在心上,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去承载。非是遗忘过往,而是将过往收纳于一处,不再任其肆意切割现在。」
他的笔迹平稳而清晰,墨迹在灯下微闪。写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楼下传来胖子轻微的鼾声,富有节奏,像另一道安稳的背景音。而隔壁房间,一片寂静,但他知道张起灵定然醒着,或许也在聆听夜的声音,或许只是单纯地存在着。这种无声的陪伴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安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