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功成,天地一新。
林玄静坐于凉棚之下,外表看似与片刻前无异,依旧是那副重伤初愈的虚弱模样,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内里,已是翻天覆地。五尺丹田空间内,世界树主干翠光流转,稳固如山,赤金火种灼灼其华,磅礴而温和的生机灵力如同潮汐,一遍遍洗刷温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与神魂。那熔金荆棘字幕带来的撕裂剧痛依旧存在,却仿佛隔了一层坚韧的屏障,不再能轻易动摇他的根本。
他微微闭目,仔细体悟着筑基之后的全新境界。神识之力暴涨,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甚至能隐约“听”到脚下秃鹫坡地底深处,那因世界树本体离去而略显空荡的地穴中,残留的生机与大地脉动的细微共鸣。对周身灵植的感应与控制,也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仿佛心念一动,便能与它们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然而,外界的时间并未因他的破境而停滞。
秃鹫坡下,“瓜皮彩票”引发的疯狂已逐渐平息。那头奖“与苏仙子共饮”的幸运儿(或者说倒霉蛋)早已不知被汹涌的人潮挤到了哪个角落,或许正鼻青脸肿地抱着那块代表殊荣的木牌傻笑。大多数人在耗尽运气和力气后,带着或满足或遗憾或嫉妒的心情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依旧弥漫在空气中的、躁动后的余波。
但真正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百鸟朝膳”的异象影响太过深远,它所指向的价值,远非一场混乱的抽奖所能掩盖。一道强横却并不咄咄逼人的神识,如同温和的流水,悄然漫过玄冥覆海阵的光罩,带着探究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停留在凉棚之外。
药王谷那位青袍长老,终究还是来了。
他并未强行破阵,而是显露出身形,站在坡顶边缘,目光灼灼地看向凉棚内的苏晚晴,声音尽量平和却依旧带着颤抖:“小友…方才那蕴灵之象…不知老夫可否有幸,请教一二?”
苏晚晴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林玄。她深知“蕴灵”之境的骇人听闻,这绝非她目前真实水平所能达到,全是情急之下倾注全部心神情感、加之食材本身特殊才引发的偶然异象,根本无法复制,更经不起真正大师的刨根问底。
林玄缓缓睁开眼,对苏晚晴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他早已料到此事必会引来真正的高人,也准备好了应对之策——祸水东引,李代桃僵。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显得十分虚弱,苏晚晴连忙上前搀扶。
“前辈…谬赞了…”林玄声音沙哑,气息不稳,对着阵外的药王谷长老微微拱手,“晚晴她…只是偶得天幸,食材…食材好罢了…真正的奥秘,并非技艺,而在于…那瓜…”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指向那依旧被重重保护、放置在显影玉璧之下、吸引着无数目光的三颗“翡翠碧玉瓜王”。
“哦?”药王谷长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转向那三颗灵气逼人、大如磨盘的碧玉瓜,眼中精光更盛。他能感觉到那瓜中蕴含的磅礴生命精气和精纯木灵之力,确实非同凡响。“此瓜…年份恐怕不浅吧?竟能作为引动‘蕴灵’异象的主材?”
林玄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诚恳”:“前辈法眼如炬…此三颗瓜王,确非寻常…乃是晚辈祖上所传秘种,孕育…已逾百年矣…”他说话间,还配合着剧烈的咳嗽,显得为了培育此瓜耗费了无数心血的模样。
“百年瓜王?”药王谷长老微微一怔,眉头缓缓蹙起。他活了数百载,见识广博,对灵植之道更是钻研极深。翡翠碧玉瓜这类低阶灵植的变种,生命力虽旺盛,但本质决定了其极限!其藤蔓根本不可能支撑百年之久,早已该枯萎化泥才对!更别说结出如此硕大、灵气如此充沛的果实!这完全违背了灵植生长的基本法则!
怀疑之色瞬间取代了激动。他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审视:“小友,莫非欺老夫无知?翡翠碧玉瓜藤,寿元不过十载!何来百年瓜王之说?此等灵植,若真能孕育百年,其藤蔓早已成精,其果岂是凡品?你这瓜…灵气虽足,却远未到那般境界!”
声音不大,却带着金丹真人的威压和药王谷长老的权威,清晰地传遍了刚刚平静下来的秃鹫坡。
顿时,所有还未离去的人,包括玄记的伙计、零散的修士、甚至对面一直密切关注着这里的青云宗眼线,全都竖起了耳朵!
百年瓜王?假的?
药王谷长老亲口质疑!
这简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掀翻玄记的招牌!
场面瞬间变得无比尴尬和紧张。苏晚晴的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林玄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被质疑的“委屈”和“焦急”,他呼吸急促,仿佛被戳穿了什么秘密,却又强自争辩:“前辈…晚辈所言句句属实!此瓜确系百年孕育!您若不信…可观其瓜蒂年轮!一纹一年,做不得假!”
“年轮?”药王谷长老冷哼一声,显然不信,“灵瓜之年轮藏于瓜蒂深处,非剖开不能见!你莫非想诈老夫?”
“不敢!”林玄显得更加“急切”,甚至“挣扎”着推开苏晚晴的搀扶,踉跄着走到那最大的瓜王前,手指颤抖地指着瓜蒂与藤蔓连接处那一圈异常粗糙、纹路密布的凸起,“晚辈…晚辈有秘法!可…可显年轮于外!请…请前辈一观!”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动用某种伤及本源的秘术,双手缓缓抬起,十指间有点点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翠绿光华闪烁——那并非普通灵力,而是他刚刚筑基成功、初步掌控的一丝世界树本源生机之力!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丝力量凝聚于指尖,如同最精细的刻刀,隔着寸许距离,对着那瓜蒂处虚空勾勒!
嗡…
随着他指尖的移动,那瓜蒂处粗糙的表皮之下,竟真的有一道道细微无比、却清晰可辨的、同心圆状的木质纹路,由内而外,层层叠叠地“浮现”出来!每一道纹路都散发着古老沧桑的气息,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
一道、十道、五十道、一百道…三百道…五百道…
纹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到最后,那瓜蒂处竟然显露出密密麻麻、近乎千道的细微年轮!
全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