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猛地指向那份清单,指尖带着凌厉的劲风:
“看清楚!这礼单,谢的是‘玄记苏晚晴’!是那个被苏家抛弃、自己倒贴过去的丫头!不是谢他林玄!更不是谢我林家!”
“他林玄现在算什么东西?一个靠女人攀上高枝、在坊市底层卖杂货的废人!被强者抽走至尊骨,夺走气运,被叶家所针对,我甚至怀疑天道都容他不的,他留在林家简直就是祸根!是灾星!”
“火云老儿护短不假,但他护的是救了他灵兽的苏晚晴!是那个玄记杂货铺!与我林家何干?你们以为凭那点早就断干净的血脉,就能去攀扯关系?自取其辱!”
林远海的声音如同冰雹,砸得林远山和林远河脸色发白。他话语中气运和天道厌弃,比单纯的修为压制更令人心寒。
“至于让林震山回来?”林远海眼中的讥讽更浓,“一个连自己儿子至尊骨都保不住、自己也成了废物的前家主?回来做什么?继续当个笑话?让整个青云坊市都看我林家无人可用吗?!”
“震云继任家主以来,励精图治,家族产业稳步扩张,与执法殿、叶家关系融洽,这才是家族立足之本!你们不想着如何巩固现有根基,反而要去沾惹那个天道厌弃的祸星?是想把整个林家都拖进万劫不复之地吗?!”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此事休要再提!那份礼单,收下便是,按规矩回礼,不必刻意攀附玄记!”
“传令下去,家族子弟,严禁靠近西区玄记杂货铺!更不得与林玄、林震山父子有任何往来!违者,家规严惩不贷!”
“我林家,丢不起这个人!更惹不起…那贼老天!”
林远海冰冷的目光最后扫过脸色灰败的林远山和林远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拂袖而去。他的话语,提到了天道,这也是长老的疑虑,众人也在怀疑天道容不得林玄。五长老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林远山和林远河心中刚刚燃起的悔意与一丝侥幸。在修真界,与天道意志沾边的因果,足以让任何家族望而却步。
家主林震云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此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五长老之言,即是家令。执行吧。”他看都没看那份刺眼的礼单一眼,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他的态度,已然表明了立场。
议事厅内,只剩下林远山和林远河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份厚礼带来的短暂冲击与悔意,被林远海冰冷刻薄的话语和对“天道厌弃”的恐惧彻底浇灭,只剩下满心的憋屈、寒意和一丝无力感。
“唉…”林远山颓然坐倒,看着那份价值连城的礼单,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麒麟子…终究…是弃子啊…天道之下…皆是蝼蚁…”
……
林府后宅,一处偏僻冷清的小院。
林震山坐在石凳上,手中摩挲着一块早已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玉佩——那是林玄幼年初显天赋时,他亲手所赠。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透着落寞,鬓角染霜。他的修为,自那日至尊骨被神秘强者强行抽取之日后,便一路跌落,勉强维持在炼气中期,经脉丹田不知何种原因,缓缓衰退。
柳氏温婉却难掩憔端着一碗清粥走来,轻轻放在石桌上。她看着丈夫手中那块玉佩,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听说…灵兽谷火云上人,给玄儿那边…送了重礼?”妇人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林震山摩挲玉佩的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愧疚,最终化为深沉的苦涩。他缓缓摇头,声音沙哑:“礼,是给晚晴那丫头的。玄儿…只是沾光罢了。”他顿了顿,想起刚刚隐约感受到前厅那股属于林远海的、冰冷决绝的气息,自嘲地笑了笑。
“而且…这份‘光’,我林家…沾不起,也不敢沾了。远海说得对…。”
妇人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沉默片刻,低声道:“不管怎样,玄儿…还活着,还有人护着…就好。”她望向西区的方向,眼中是化不开的思念与担忧,“只是…我总是…心神不宁…”
林震山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发白,望着阴沉的天色,喃喃道:
“玄儿的路…注定荆棘密布。我们能做的…只有不给他…再添麻烦了。这林家…早已不是他的家了。”
小院的寂静,与前厅的冰冷命令、玄记的无声抗争,共同构成了林家此刻最复杂的图景。短暂的悔恨悄无声息的退却,亲情在家族的冰冷决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玄记小院。
墙角,黄伯抱着重新灌满劣酒的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仿佛灼烧着某些过往。他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林府的方向,又扫过藤椅上闭目疗伤、头顶荆棘字幕森然的林玄,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带着浓浓讽刺的弧度。
“嘿…后悔药…”
“…早被狗吃了…”
“…烂泥里的根…”
“…开出来的花…”
“…他们…配闻吗?”
鼾声响起,淹没了他最后的低语,只剩下那荆棘字幕的幽光,在寂静的小院中,无声地蠕动着冰冷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