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艰难地穿透笼罩青云坊市的沉重阴霾,吝啬地洒在玄记小院。昨日的喧嚣与暴力留下的狼藉尚未完全收拾:散落的草药沾着露水与泥尘,被扯断的藤蔓无力地垂着,几块被踏得粉碎的青石板裸露着狰狞的伤口,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和浓烈劣酒的混合气息,无声诉说着风暴的余悸。
林玄站在小院中央,脸色是连日操劳与精神紧绷下的苍白。他面前摊开着一卷简陋的兽皮账册,墨迹未干,上面罗列着触目惊心的条目。指尖一缕墨绿色的世界树灵力时隐时现,并非修炼,而是强行压制着体内因愤怒与焦虑而几近沸腾的玄黄灵液。半步筑基的磅礴力量在经脉中奔涌咆哮,却如同被困在浅滩的怒龙,被那层死死锁住修为的伪装禁锢着,无处宣泄。每一次强行压制,都带来细微的经脉刺痛感。
头顶,“天命反派”那熔金篆文幽幽闪烁,裂痕中的灰气骷髅虚影啃噬的动作似乎比往日更欢快了几分,每一次撕扯都带来更清晰的刺痛。它扭曲着,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林玄此刻的窘迫——一个顶着“反派”名头,却被区区灵石和资源逼至墙角的“天命之敌”。
苏晚晴端着一盏温热的、散发着清苦气息的灵草茶,轻轻放在林玄手边的小木凳上。她脸颊上那五道红指印尚未完全消退,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的目光越过林玄的肩膀,落在那几株被护卫昨日粗暴扯伤、此刻更显萎靡的瓜王藤蔓上,眼中是化不开的忧虑。
“玄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昨日压抑的惊怒与一夜未眠的疲惫,“盘点完了?”
林玄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合上账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端起那盏温热的灵草茶,却没有喝,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院中的一切,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被小心翼翼单独存放的、仅剩小半瓶的玉瓶上。
“月光露,”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裹着冰渣,“仅余三滴。最多再撑一日半。”那玉瓶在晨光下折射着微弱柔和的月华,瓶内晶莹的液体只剩下可怜的浅浅一层,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微光,映照着瓜王藤蔓上那光华开始变得虚浮的碧绿瓜胎。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微微颤抖。一日半…比预想的还要快!没有月光露的滋养,瓜王藤最后一丝强行维持的生机也将断绝,那寄托着祸水东引希望的耀眼靶子,将彻底枯萎。
“还有这个。”林玄的声音更冷了,他指向灵圃中一片区域。
苏晚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只见那一片原本种植着数十株玉容花的区域,此刻景象凄惨。玉容花,花瓣如玉,是炼制“玉容膏”的主材,也是玄记目前利润最高、支撑现金流的核心产品之一。然而此刻,这些娇贵的灵植大片大片地枯萎、凋零!原本莹润饱满的花瓣失去了光泽,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干瘪卷曲,呈现出一种衰败的灰黄色。花茎无力地垂下,叶片焦黄,边缘卷曲,整株植株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气。
更诡异的是,随着它们的枯萎,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粉紫色的灵气正从花瓣和叶片中缓缓逸散出来,如同垂死生灵最后的叹息,尚未升腾多高,便迅速消散在空气中。这是玉容花特有的、蕴含滋养之力的生命灵气在流失!
“青玉壤断绝,昨日送来的普通灵土蕴含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支撑玉容花的消耗。”林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它们…撑不住了。”
玉容花枯萎,意味着玉容膏的原料彻底断绝!这条支撑玄记半壁江山的现金流,断了!
苏晚晴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一片卷曲焦黄的玉容花瓣。花瓣在她指尖化作齑粉飘散,那逸散的微弱粉紫灵气拂过她的手指,带来一丝冰凉滑腻的触感,却让她心头更加沉重。她抬起头,看向林玄:“库房里,成品玉容膏…也不多了。最多…只够支撑铺面五日所需。”这还是在勒紧裤腰带,只供应老主顾的前提下。
林玄闭了闭眼。脑海中迅速闪过账册上那冰冷的数字:
收入项:
解忧豆:销售稳定,但利润极薄,杯水车薪。
刺柠果干:走量尚可,成本略高于解忧豆,盈利有限。
止血草、宁神花等基础草药:量大但价贱,勉强维持日常微薄流水。
玉容膏:库存告罄,原料断绝,收入归零。(核心支柱崩塌)
其他新品(如紫纹幻影莓):尚在培育\/试验阶段,远水解不了近渴。
支出项:
小院店铺费用(因挂上招牌,坊市开始收管理费)。
王伯等几名帮工的微薄工钱(王伯断腿需汤药费)。
阵法维护(玄龟阵消耗灵石加剧)。
日常修炼所需(伪装下的林玄与苏晚晴实际消耗巨大)。
瓜王藤维系(仅剩的月光露即将耗尽)。
偿还部分紧急小额借贷(为维持运转,已开始借债)。
结余:
一个大大的、刺眼的赤字!灵石储备几近枯竭!别说购买天价的月光露,连维持小院基本运转、支付王伯的汤药钱都捉襟见肘!
现金流,彻底断裂!玄记这艘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船,龙骨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解忧豆和次柠果干那边呢?”林玄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这是他目前唯一还能稳定产生微薄现金流的项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