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看着叶洪狼狈的背影,眼神冰冷。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叶家的报复只会更阴险。他转身,目光落在育苗棚内那些在苏晚晴引导下安静生长的月影草嫩芽上,又摸了摸怀中那枚乌木腰牌。
“等着?”他低声自语,“等你们来求我的时候吗?”
晌午刚过,院墙豁口的阴影被拉得很长。巷口那四名执法堂弟子依旧如钉子般站着,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小院内,临时棚子已经搭好,青砖垒砌的育苗池里,息壤灵土散发着温润的灵气。苏晚晴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些,正全神贯注地以灵植亲和力温养着池中那十几株玉白带蓝星的月影草嫩芽。林玄则靠着一堆青砖闭目调息,恢复催动生息领域消耗的灵力。
世界树幼苗在角落里熔金流淌,静谧无声。
突然,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不是叶洪那种虚张声势的鼓噪,而是整齐、冰冷、带着执法堂特有铁血气息的步伐!
赵峥去而复返!依旧是一身深紫獬豸服,面容冷硬如铁。不同的是,他身后除了几名精锐执法队员,还跟着一个面色阴沉、眼神躲闪的中年人——正是之前昏迷、此刻脸色依旧惨白、气息虚浮的郑坤!
赵峥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小院,在临时搭建的育苗棚和里面散发着奇异宁静气息的月影草嫩芽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随即被更深的冷厉取代。他大步走到院中,目光如刀,直刺林玄!
“林玄!本座已查明!郑坤滥用职权,擅自启用天鉴法盘权限,动用‘伪天罚’邪术,证据确凿!执法堂绝不姑息,自会严惩!”赵峥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宣读判决书。他身后的郑坤,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更白。
林玄睁开眼,平静地看着赵峥,没有接话。他知道,这不过是开场白。
果然,赵峥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凌厉:“然!郑坤等人,乃是在你小院之内,因你豢养之邪鼠失控而重伤!叶辰公子,更是因你之故而濒死!此乃事实!你林玄,难辞其咎!”他猛地踏前一步,筑基期的威压虽未完全爆发,却如同厚重的乌云压顶,“本座令你:即刻交出豢养邪鼠之法、那株邪异幼苗(他指向世界树)、以及此地所有蕴含月华邪气的灵植(指向育苗棚)!由执法堂封存销毁,以绝后患!并赔偿执法堂损失及叶家公子疗伤所需!否则…”他眼中寒光一闪,“休怪本座亲自出手,铲平这祸乱之源!”
图穷匕见!这才是赵峥的真正目的!借着郑坤的罪名,将脏水彻底泼到林玄身上,不仅要坐实他“邪魔”之名,更要夺走他翻身的根基——世界树幼苗和月影草!
苏晚晴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护在育苗棚前。黄伯蹲在废墟边,吧嗒着旱烟,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老黄牛甩了甩尾巴。
林玄缓缓站起身,腰间的伤让他动作有些慢,但脊背挺得笔直。他迎着赵峥压迫性的目光,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
“赵副堂主,”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院中的肃杀,“您说郑坤滥用职权,动用伪天罚,证据确凿…那您可曾问过他,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又是谁,在背后默许甚至推动此事?”
他目光如电,猛地射向赵峥身后瑟瑟发抖的郑坤:“郑队长!叶辰给了你多少好处?是灵石?丹药?还是叶家许诺的锦绣前程?让你连执法堂的铁律都敢践踏,连‘伪天罚’这种禁忌邪术都敢动用?!”
郑坤被林玄的目光刺得一哆嗦,嘴唇翕动,下意识地看向赵峥,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赵峥脸色一沉:“林玄!休要转移话题,攀诬他人!本座只问你,交是不交!”
“交?当然交!”林玄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只见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淡雅木香的锦盒。他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三支温润如玉、流淌着幽蓝星点的线香——正是昨夜制成的月影安神香!精纯的月华宁神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连赵峥身后几名队员紧绷的神经都莫名地松弛了一丝。
“不过,不是交给您。”林玄啪地一声合上锦盒,目光越过赵峥,仿佛看向了更远处,“就在方才,镇守府刘管事府上的管家亲自传讯于我。刘管事的老母亲,昨夜用了此香,十年顽疾竟得缓解,难得安睡整夜!老人家醒来精神大好,直呼此香乃‘神赐之物’!刘管事感念在心,已将此香之妙用,禀报于镇守大人!此刻,镇守府的嘉奖文书,怕是已在路上了吧?”他声音平淡,却如同惊雷炸响!
“什么?!”赵峥瞳孔骤然收缩!镇守府?!刘管事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镇守大人…那可是青云镇真正的主宰!他万万没想到,林玄的动作如此之快,竟在短短一夜之间,就将这“邪物”送到了镇守府的案头,甚至还得了嘉许?!这“邪物”若真有害,刘管事的老母用了岂能安然无恙甚至好转?镇守大人又岂会嘉奖?这无异于当众狠狠扇了他执法堂一记耳光!更将他“邪物害人”的指控,彻底击碎!
林玄将赵峥的震惊尽收眼底,嘴角的讥诮更浓。他不再理会赵峥,反而看向面无人色的郑坤,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冰:“至于郑队长…你以为咬死是自己贪心就能扛下所有?你储物袋里那块记录着与叶辰密谋、如何构陷于我、如何绕过法盘权限的留影玉简…真当被伪天罚炸碎了么?要不要我现在就拿出来,请赵副堂主和镇守府的大人们,一起鉴赏鉴赏?”
轰!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郑坤如遭雷击,双眼猛地凸出,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惊恐万分地看着林玄,如同见了索命的恶鬼!他藏得最深的秘密!那枚记录了他与叶辰交易、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玉简!林玄怎么会知道?!还…还在他手里?!
“不…不可能!你…你诈我!”郑坤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诈你?”林玄冷笑,手掌一翻,一枚边缘焦黑、布满裂痕、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模样的青色玉简,赫然出现在他掌心!正是从叶辰储物袋中清点出的“杂物”之一!之前林玄并未在意,但在赵峥带郑坤出现的瞬间,他福至心灵,尝试用神识探查这枚受损玉简,竟意外读取到了一小段模糊却关键的影像——正是郑坤与叶辰在阴暗角落密谋的画面!虽然声音断续,影像模糊,但足以成为铁证!
“赵副堂主,”林玄将玉简托在掌心,目光如炬,直刺赵峥,“您还要坚持,今日是来铲平我这‘祸乱之源’的吗?还是要…清理门户,给镇守府和这青云镇的百姓,一个真正的交代?!”
死寂!
小院内一片死寂!只有郑坤粗重绝望的喘息声。
赵峥的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再由煞白涨成猪肝色!他死死盯着林玄手中那枚裂痕遍布的玉简,又看看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郑坤,最后目光扫过林玄手中那装着“镇守府嘉奖香”的锦盒…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伪天罚铁证(院中残留)!
构陷同谋铁证(玉简影像)!
“邪物”无害反有大益的铁证(镇守府嘉奖)!
还有那个深不可测、咳嗽都能吓退叶洪的老农和那头诡异的牛…
所有的牌,都被林玄捏在了手里!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赵峥胸口剧烈起伏,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死死盯着林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忌惮,有难以置信,更有一丝…被逼入绝境的屈辱。
许久,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似乎要将他胸腔撑爆。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郑坤!滥用职权,勾结外人,动用禁忌邪术,构陷无辜…罪无可赦!给我拿下!押回执法堂地牢,严加看管!听候…堂主发落!”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他身后的执法队员如梦初醒,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将瘫软在地、彻底绝望的郑坤像死狗一样拖走。
赵峥看都没看被拖走的郑坤,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钉在林玄身上,几乎要将他洞穿。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用尽全身力气,维持住最后一丝执法堂副堂主的威严,声音嘶哑而冰冷:
“林玄!你豢养异兽,终是惹出事端!叶辰重伤,亦是事实!执法堂…会继续调查!在最终裁决下达之前,你不得离开青云镇!这小院,执法堂依旧会派人‘保护’!至于赔偿…”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肉痛和极度的不甘,“待叶家公子伤愈,再行…议定!”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袍,如同躲避瘟疫般,带着满腔的憋屈和无处发泄的怒火,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僵硬,仿佛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屈辱大山。
那四名巷口的监视弟子,茫然地看着副堂主怒极而去的背影,又看看院内那个腰缠染血布条、脸色苍白却站得笔直的少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院再次恢复了寂静。夕阳的余晖透过豁口,将林玄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那枚布满裂痕的玉简,早已被汗水浸透。
苏晚晴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育苗棚内,玉白色的月影草嫩芽,在夕照下舒展着叶片,边缘的幽蓝星光,温柔而倔强地闪烁着。
风暴的中心,暂时,风平浪静。但水面之下,是更汹涌的暗流,与叶家不死不休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