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如同昨夜残留的泥浆,糊满了破败小院的每一个角落,也沉沉地压在林玄的心头。
高烧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残破的躯壳里肆虐,带来一阵阵滚烫的眩晕和深入骨髓的寒冷。经脉里那无休止的钝痛在病痛的催化下,变本加厉地啃噬着他仅存的意志。他像一摊真正的烂泥,瘫在湿冷、散发着霉味的床铺角落,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窗外,细密的冷雨依旧不依不饶地飘洒着,敲打着残破的瓦片和泥泞的地面,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烦的滴答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和劣质草药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昨夜的一切——漏雨的倾盆浇灌、冰冷的泥坑挣扎、呛入喉管的腥臭泥浆、以及苏晚晴那张沾满泥点、同样绝望麻木的脸——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昏沉的脑海里反复回放。每一次回想,都像一把钝刀子,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缓慢地切割。
累了。
真的累了。
什么天才,什么至尊骨,什么苏家大小姐……都是狗屁!
他现在只想彻底沉沦,沉入这无边的黑暗和痛苦里,再也不要醒来。什么挣扎,什么希望,都是徒劳的。就像墙角那片被泥水彻底淹没、再也看不到一丝绿意的“菜地”一样,烂透了。
林玄的意识在剧痛、高烧和极致的疲惫中沉沉浮浮。他放弃了抵抗,任由那冰冷的黑暗一点点将他吞噬。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灵魂也像是飘离了这具残破的躯壳,悬浮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一阵深入骨髓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
林玄猛地一个激灵,如同溺水之人被强行拽出水面,沉重的眼皮倏地睁开!
眼前依旧是那低矮、布满蛛网和雨渍霉斑的房梁。屋外雨声淅沥,屋内光线昏暗。
然而,就在他睁开眼的刹那!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一股冰冷的、难以言喻的惊悚感瞬间攫住了他全身的神经!
在他头顶正上方,约三尺之处的虚空之中,无声无息地悬浮着四个半透明的大字!
那字迹仿佛由最幽冷的鬼火凝聚而成,边缘带着虚幻的扭曲感,散发着一种漠视众生、又带着宿命般恶意的气息!它们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无视物理法则,清晰地烙印在林玄的视网膜上:
【天命反派】!
什么?!
林玄的大脑一片空白!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仿佛被瞬间冻结!他以为自己痛疯了,或者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他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抬起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字迹依旧清晰!纹丝不动!散发着令人灵魂都感到不适的幽光!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昨夜浇透他的冰雨更冷!比深陷泥坑的窒息更令人恐惧!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滚开!”林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干涩、带着惊怒的低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下意识地挥手,试图驱散这诡异的幻象!
手臂软绵绵地挥过那片虚空,只带起一丝微弱的、带着霉味的空气流动。那四个大字,如同水中倒影,纹丝不动,依旧稳稳地悬浮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徒劳。
不是幻觉?!
林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难道……是至尊骨被抽的后遗症?某种伤及神魂的诅咒?还是……那神秘黑手留下的印记?
他死死地盯着那四个字。
【天命反派】。
天命?反派?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愤怒涌上心头!他如今连只鸡都杀不动,走路都喘气,经脉寸断灵海枯竭,彻头彻尾一个只能等死的废人!反个锤子的派?!
“呵……咳咳……”林玄想笑,却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背过气去。他喘着粗气,盯着头顶那四个仿佛在嘲讽他命运的大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沙哑地低吼出内心的荒谬:
“天命反派?我连只鸡都杀不动,反个锤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那四个悬浮的、半透明的【天命反派】大字,极其轻微地、但绝对清晰地——抖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