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憨厚地笑了笑:“嗯呐,冷哥带着我们,互相学学手艺,总不能光靠蛮力。”
“好啊!年轻人知道上进,是好事!”赵老蔫吐出一口烟圈,赞许地点点头,“咱们屯的狩猎队,现在可是名声在外,连公社的领导都表扬过,说咱们给集体争了光呢!”
正聊着,就见屯子口一阵喧闹,原来是公社的邮递员老马,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来了。他车把上挂着一个绿色的帆布邮包,一进屯就被孩子们围住了。
“马叔!有俺家的信不?”
“马叔,有报纸没?”
老马笑呵呵地停下车,从邮包里拿出几封信和一卷用细绳捆着的《黑河日报》,分发给相应的人家。在这个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邮递员的到来,总能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和远方的牵挂。
冷志军也收到了一封信,是金老板从哈尔滨寄来的。信里除了例行确认后续皮货收购事宜外,还提到关内对顶级山货,尤其是品相好的野山参和麝香需求旺盛,价格持续看涨,叮嘱他们若有收获,务必优先考虑他。这封信,让冷志军对今年的狩猎重点,又有了更清晰的盘算。
晌午时分,屯子里飘荡起各家各户饭菜的香味。帮忙干活的木匠师徒被林秀花热情地留下吃饭,堂屋里摆开了小桌,虽然只是寻常的贴饼子、炖酸菜、炒鸡蛋,但分量十足,管饱管够。这是屯里的规矩,帮工就得让人家吃好。
下午,屯子里相对安静了些。大人们需要歇个晌,孩子们也被拘在家里,不准出去疯跑,免得下午上课没精神——屯子里唯一的那间由旧祠堂改成的扫盲夜校,过几天也要开课了,教屯里的娃娃和一些年轻人认字、算数。
冷志军没有休息,他带着巴雅尔和哈斯,去屯子后面的小河套查看情况。冰雪消融,河水上涨,他们需要确认一下往年搭建的、方便过河去打猎的简易木桥是否牢固,需不需要加固。
回来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正赶着几只羊从山坡上下来的孙老药。老头儿精神矍铄,背着他的药篓子。
“孙叔,又去采药了?”冷志军打招呼。
“嗯呐,春草发芽,正是好时候。”孙老药笑着指了指药篓,“采了点防风、黄芪,正好,安娜快生了,我回头配几副产后调理的草药给你们送去。”
“那太谢谢孙叔了!”冷志军连忙道谢。孙老药虽然脾气有点怪,但医术好,心也善,屯里谁家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都少不了麻烦他。
夕阳西下,屯子里再次热闹起来。下地的人们扛着农具归来,互相打着招呼,交流着一天的见闻。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又冒起了炊烟,准备着晚饭。孩子们的嬉闹声、母亲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吆喝声、以及牛羊归圈的叫声,交织成一曲温馨的乡村黄昏交响乐。
冷家院子里,帮忙的木匠已经收工。冷志军和父亲冷潜坐在门槛上,看着初具雏形的新房地基,规划着明天的活计。胡安娜在婆婆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慢慢散步,活动筋骨。灰狼和老狗缺耳朵安静地趴在主人脚边,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夜幕降临,油灯次第亮起。吃罢晚饭,收拾停当,有些人家会聚在一起听听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屯里只有两三户条件好的人家有),更多的则是早早熄灯睡下,为第二天的劳作积蓄精力。
冷志军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妻子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她腹中孩子有力的胎动,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中一片宁静与满足。屯子里这些看似平凡、琐碎的日常,这些淳朴的乡情和互助的精神,正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狩猎队的拼搏与荣耀,最终,不都是为了这方水土上,每一个平凡而温暖的日子能够延续下去吗?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冷家屯沉浸在一片安详之中,只有偶尔的几声犬吠,和那无声流淌的时光,见证着这片黑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希望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