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志军摇摇头,从怀里掏出胡安娜给的烟荷包,撕下一块布给灰狼包扎。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虎口被后坐力震裂了,鲜血染红了五六半的枪托。
战场渐渐平静下来。猎手们开始清点战果:猪王在内共二十七头野猪,其中六头是带崽的母猪,按规矩要放生。王部长正指挥年轻人捆扎猎物,军装上的血迹已经冻成了冰碴。
你小子枪法不错。王部长拍了拍冷志军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人龇牙咧嘴,第一枪就打中关节,有当狙击手的料。
冷志军勉强笑了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过度紧张后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他不得不扶着树干才没摔倒。灰狼焦急地用鼻子拱他的手,独眼里满是担忧。
喝口酒缓缓。刘振钢递过来个铁皮水壶,里面的烧刀子辣得人喉咙发烫。
回屯的路上,猎手们轮流抬着猪王的尸体。这畜生实在太重,八个人抬都吃力。猪王的獠牙在夕阳下泛着黄光,足有成人小臂长。
屯口早已聚满了迎接的人群。林秀花第一个冲上来,颤抖的手摸着儿子脸上的血迹。胡安娜站在人群最后,水红色棉袄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小姑娘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
没事,娘。冷志军挤出一个笑容,都是猪血。
灰狼一瘸一拐地走到胡安娜脚边,老狗聪明得很,知道谁能给它最好的治疗。果然,少女立刻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给灰狼清理伤口。
当晚,屯子里燃起了篝火。猪王被吊在公社大院的架子上,胡炮爷亲自操刀分割。猪王的心脏足有脸盆大,被冷志军要了去——这是猎人的规矩,谁打死的猎物,心脏归谁。
烤了给灰狼补补。冷志军把还在跳动的心脏放在老狗面前。灰狼却只是舔了舔,然后推给黑背和小金——老狗知道还有更弱小的同伴需要营养。
林秀花煮了一大锅猪肉炖粉条,香气飘满整个屯子。王部长喝得满脸通红,军装扣子都解开了,非要把自己的军用水壶送给冷志军。
你小子是块好料!王部长的大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要不要来武装部?我给你弄个民兵连长当当!
冷志军笑着摇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着那个水红色的身影。胡安娜正在女眷堆里帮忙盛菜,辫梢上的红头绳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夜深了,欢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冷志军坐在自家门槛上,慢慢擦拭着五六半。这把枪明天就要归还武装部,但这段记忆将永远铭刻在心。
灰狼趴在他脚边,受伤的前爪包扎得妥妥帖帖。老狗时不时舔舔绷带,独眼却望着远处的山峦——那里还有无数未知的冒险在等待着他们。
冷志军摸了摸猎刀柄上的铜铃铛,清脆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这一战,让他真正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勇气。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