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日头像个冻硬的蛋黄,惨白地挂在天上。
冷志军正给灰狼换药,老狗肚皮上的伤口结了层黑痂,敷着胡安娜特制的紫草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香。
院门外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图老三带着俩儿子闯了进来,羊皮袄上沾着新鲜的熊毛。
军子,借你家灰狼使使!图老三搓着手,眼珠子滴溜溜往仓房瞟。
他大儿子图大膀子背着杆双管猎枪,枪托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血渍;小儿子图二愣子拎着个铁笼子,里头关着只半死不活的松鸦——这家人惯用的诱饵。
冷潜从堂屋出来,手里编筐的柳条地断了:图老三,灰狼肋骨还没好利索。
哎哟我的冷大哥!图老三一拍大腿,就借去闻个道儿!老黑沟出了头四百斤的熊瞎子,油膘有巴掌厚!他边说边比划,唾沫星子溅在冻硬的雪地上,砸出几个小坑。
灰狼在草窝里支棱起耳朵,独眼冷冷盯着来人。
黑背和金虎立刻围上来,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
两只小狗崽子追风和闪电更绝,直接叼起图老三的棉鞋往后拖。
看见没?冷志军往灰狼食盆里加了勺热骨汤,狗不乐意。
图老三脸色顿时黑了。他大儿子图大膀子突然掏出个油纸包:二十块钱!就借一天!纸包里还真是两张大团结,崭新的票子散发着油墨味。
院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雪落声。冷志军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想起前世图家干的缺德事——就是这图大膀子,曾经为抢猎场放火烧山,害得三户人家没了越冬的柴火。
钱收起来。他拎起灰狼的食盆晃了晃,老狗立刻瘸着腿过来舔他手指,灰狼是李叔的狗,我替李叔养着。要借也行,你去北沟跟李叔说一声。
图老三腮帮子上的横肉直抖。谁不知道李青山死了十年,坟头草都换了几茬。他小儿子图二愣子突然踹了脚狗食盆:啥破狗!当我们稀罕?
盆里的热汤泼在雪地上,腾起一团白气。灰狼猛地人立而起,缺耳朵后的旋毛根根直立,露出森白的犬齿。更吓人的是黑背,这狗不声不响绕到图二愣子背后,一口咬住他脚踝——没使劲,但棉裤已经透了俩窟窿。
冷潜抄起顶门杠。图老三一家骂骂咧咧退到院外,临走还踹翻了晾肉的架子。二十块钱的票子飘在雪地里,被追风叼回来塞给冷志军。
当晚屯子里就传开了——图家爷仨要单挑黑瞎子。赵大爷叼着烟袋来报信时,灰狼正趴在热炕头啃鹿筋,闻言耳朵都没动一下。
作死。胡安娜往灰狼伤口上抹着獾子油,那老熊少说掌毙过三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