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浓的奶油番茄混合着多种香料的复合味道在舌尖炸开,烤饼的麦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酱汁的浓郁,口感层次极其丰富。
他又尝试了羊肉比尔亚尼菜,长粒香米吸饱了羊肉和香料的精华,羊肉炖得酥烂,入口即化,藏红花的独特香气萦绕在唇齿之间,果然美味无比。
“怎么样?还合口味吗?”维尔马局长期待地问。
“非常棒!”林墨由衷地赞叹,“香料运用得出神入化,每一种味道都那么鲜明却又和谐统一。”
美食拉近了距离,餐桌上的气氛更加融洽。
几口美味的食物下肚,维尔马局长似乎也放松了许多,他喝了一口当地特色的拉西酸奶饮料,眼神飘向窗外加尔各答的夜色,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说到孟加拉……”维尔马局长缓缓开口,语气带上了一丝悠远和沉重,“我和那个国家,也有一段……不太愉快的往事。”
林墨放下手中的食物,好奇而专注地看向他,做了一个倾听的姿态。
维尔马局长深吸一口气,说道:“那还是我刚刚当上警察没多久的时候,大概二十多年前了吧。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在卡利格特区的一条偏僻小巷里巡逻。那时候的卡利格特,比现在还要混乱得多。”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就在一条几乎没有灯光的小巷深处,我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我赶紧跑过去,借着月光,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一个黑影看到我,像鬼魅一样,‘嗖’地就窜进旁边的迷宫般的小巷里,消失不见了。我当时太年轻,经验不足,没有立刻去追,而是先去看那个女孩的情况……”
维尔马局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她伤得太重了,我只好立刻用对讲机呼叫支援,然后拼尽全力把她抱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最近的医院。一路上,她在我怀里,气息越来越弱,我不停地跟她说话,让她坚持住。可是……到了医院,医生抢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
他沉默了片刻,餐厅里悠扬的印度音乐似乎也掩盖不住那份沉重的寂静。“她那么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岁,就在我眼前……我当时那种无力和愤怒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林墨能感受到维尔马话语中那份历经岁月却未曾磨灭的愧疚与痛苦,他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局长。你已经尽力了。”
维尔马局长摇了摇头,似乎想甩掉那份沉重,继续说道:“事后,我像疯了一样调查这个案子。但是那个凶手非常狡猾,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现场没有目击者,没有指纹,没有dNA,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个案子,成了我职业生涯第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悬案,一直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
“直到前两年,”他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在整理一些陈年旧案,试图用新的技术手段重新审视时,无意中看到了国际刑警共享的一部分档案。里面提到了几起发生在孟加拉国,特别是达卡地区的悬而未决的袭击案,作案手法非常相似。都是针对独行的年轻女性,在偏僻处下手,动作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留下线索,而且,手段都……极其残忍。”
他看向林墨,眼神复杂:“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凶手,在加尔各答犯案之后,就流窜到了孟加拉,并且在那里继续着他的罪行。他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恒河平原的阴影里。可惜……我现在是加尔各答的警察局长,不再是一线探员,也没有跨境执法的权力。这个案子,恐怕我再也没有机会亲手了结了。”
说到这里,维尔马局长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沉重的无力感,几乎要溢出胸膛。
他将杯中的拉西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灭心中的块垒。
林墨默默地听着,他能理解一位富有责任感的警察,面对这样一个逍遥法外、可能仍在作恶的凶手时,内心是何等的煎熬。
他给维尔马局长的杯子续上饮料,真诚地说:“局长,有些罪恶,或许我们无法亲手终结,但正义的追寻永远不会停止。你当年救不了那个女孩,但今天,你拯救了拉朱和许多像他一样的孩子。你在用另一种方式践行着守护的承诺。”
维尔马局长闻言,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和慰藉的笑容。他举起杯子,对林墨说:“谢谢你,林墨先生。你说得对。来,为了那些被拯救的孩子,也为了……所有仍在追寻正义的人。”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吃完饭,走出餐馆,夜晚的加尔各答凉风习习,吹散了餐厅内的沉闷和维尔马心头的阴霾。
他拍了拍林墨的肩膀,脸上重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林墨先生,接下来的时间,你可以在加尔各答好好逛逛了!这里可是泰戈尔的故乡,文化底蕴深厚。你可以去印度博物馆看看古老的雕塑,去乔林基街感受殖民风情,去泰戈尔故居寻找诗人的灵魂,或者就在胡格利河边散步,看看豪拉大桥的夜景……祝你在印度的旅程愉快,充满新的发现!”
与维尔马局长握手告别后,林墨独自走在加尔各答的夜色中,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