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成都总督府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寒意。
一张巨大的四川全境舆图铺在长案上,占据了几乎整个桌面。
新任四川总督岳升龙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川北的一处险要关隘上。
“贺帅,你看这里。”
岳升龙开口,他的嗓音带着久历沙场的沙哑。
他对面的贺连山将视线从舆图南端移了过来。
“剑门关。”
贺连山吐出三个字。
“没错,剑门关。”
岳升龙的手指在那个位置上点了点。
“此地号称秦蜀咽喉,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清军若想从陕西反扑,剑门关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此关若失,成都平原便无险可守,清军的铁骑可以长驱直入。”
贺连山没有说话,他只是顺着岳升龙的思路,在脑中推演着战局。
岳升龙的手指又滑向舆图的南边,在长江与沱江交汇处的一个点上停下。
“还有这里,泸州。”
“泸州地处川、滇、黔三省要冲,是云南进入四川的门户。当年吴三桂便是从云南起兵,一路北上。如今云南虽定,但清廷若从云南调兵,或是吴逆余孽作乱,他们也必然会取道泸州。”
岳升龙的分析清晰而直接,没有半句废话。
他继续说道。
“一旦剑门关与泸州两处有失,北、南两路的清军便可对成都形成夹击之势。到那时,我们就被动了。”
贺连山站起身,走到舆图前。
他俯身仔细看着岳升龙指出的两个点,沉默了许久。
整个花厅里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你说得对。”
贺连山终于开口。
“必须把这两颗钉子牢牢钉死。”
他的手掌在剑门关的位置上重重一拍。
“我即刻传令,调南镇军团三千精锐北上,由我的副将亲自带队,进驻剑门关。”
“再让罗子山那个家伙,把他手底下那些新练的乡勇都拉到泸州去。”
岳升龙提出一个疑问。
“罗子山的乡勇,战力恐怕不足以独当一面。”
“我当然知道。”
贺连山说。
“我再拨给他五百南镇军团的老兵做骨干。守城而已,不是野战,足够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光有人还不够。传我的将令,在这两处要道,给我深挖壕沟,多设鹿角。把军工厂新运来的那些轻型野战炮,全部给我架设到关墙上去。我要让清军的先头部队,连关墙的边都摸不到。”
贺连山的安排果决而狠辣,完全是一副准备打硬仗的架势。
“外患要防,内忧更要除。”
贺连山话锋一转。
“四川境内降顺的绿营兵,成分复杂,人心不稳。这些人如果不彻底梳理一遍,迟早会成为我们背后的隐患。”
岳升龙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他曾经就是四川绿营的提督,对那些旧部再熟悉不过。
“贺帅放心。”
岳升龙沉声说道。
“四川绿营的这些将官,哪些人是真心归顺,哪些人是首鼠两端,我心里都有一本账。”
“那些死忠清廷、脑子转不过弯的顽固分子,不过十余人。给我三天时间,我亲自去见他们,能劝则劝,不能劝的,就直接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