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黑水立基(1 / 2)

孙思克兵败的消息,并未被捂住太久。

邸报上的官样文章只说“河西剿匪受挫”,语焉不详。

可五万大军的溃败,主帅被生擒的奇闻,根本不是一纸文书能遮掩的。

溃兵、商旅、驿卒,将这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带向四面八方。

半个月,消息便传遍了大江南北。

江南,苏州府的一家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早已被角落里食客的低语盖过。

“听说了?甘肃的孙军门,五万大军,让汉王李信八千人就给打没了!”

“人孙军门自己,都成了阶下囚。”

邻桌一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亢奋。

“何止是打没了!我从山西过来,那边传得神乎其神,说汉王军有天兵相助,会引天雷!”

“清妖的红衣大炮还没响,就被雷给劈了!”

另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什么天兵相助,我看,是人心所向。”

“汉王李信,举的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大旗,这才是天命!”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这笔笔血债,鞑子以为我们汉人忘了吗?”

“没忘,只是不敢提。”

“现在有人替我们提了。”

“嘘,小点声,隔墙有耳。”

议论声稍歇,但每个人交换的表情里,都有一种压抑不住的东西在涌动。

一个挑着担子路过的小贩,放慢了脚步,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汉王军那边,真的不一样。”

“我有个远房亲戚,从那边贩皮货回来的,说卧龙谷里,汉人不用剃头,不用留那根猪尾巴!”

“见官不用下跪,人人都有自己的田地种。”

“孩子能进学堂读书,读的不是四书五经,是格物、算学,是真正的本事!”

“当兵吃粮,饷银月月发,战死了家里还有抚恤,比给鞑子当狗强百倍!”

这番话,比“天雷助战”的传闻更具冲击力。

它描绘了一个真实可触的世界。

一个汉人可以直起腰杆做人的世界。

沉默在蔓延。

希望也在沉默中发酵。

一些人开始行动。

湖广,一个经营着几亩薄田的小地主,悄悄将地契换成了银子。

江西,一个手艺精湛的工匠,将妻儿送回娘家,自己则背上了全套吃饭的家什。

北直隶,一个屡试不第的年轻书生,在祖宗牌位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满箱的八股文章付之一炬。

更多的,是那些一无所有的佃户、流民。

他们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上是全家仅有的口粮与破旧被褥。

他们告别熟悉的乡土,告别埋葬着祖辈的坟茔。

他们汇入西行的商队,或者三五成群,结成小小的队伍,躲避着官府的盘查,警惕着路途的劫匪。

方向只有一个。

向西。

去那个传说中的卧龙谷。

去那片飘扬着“汉”字大旗的土地。

一股无形的洪流,在大清帝国的肌体之下,悄然涌动,向着西北汇聚。

……

卧龙谷。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沉重的现实冲刷殆尽。

山谷内,人满为患。

原本规划给数万军民的谷地,此刻拥挤得令人窒息。

简陋的帐篷与窝棚连成一片,几乎占据了每一寸能落脚的空地。

空气中弥漫着粪便、汗水与草药混合的复杂气味。

新涌入的流民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中枢议事堂内,气氛凝重。

李信的手指,在一份户籍统计的简报上缓缓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上。

“单月新增流民,四千七百余户。”

他抬起头,环视堂下众人。

“谷内总人口,已逾六万。”

“房舍、水源、粮秣,皆已到了极限。”

保民府的陈敬之,面容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阴影。

“大帅,情况比文书上写的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