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低垂,沉甸甸地压在野狐岭与卧龙谷之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骨刀,卷起地上的碎雪,抽打在人脸上,是针扎般的刺痛。
整片雪原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卧龙谷西口,新筑的“雪垒”如同一条蛰伏的钢铁巨兽,用冰与土铸就的脊梁,死死横亘在谷口前的开阔地上。
“来了。”
周大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雪原的尽头,一道细细的灰黑线浮现出来。
那道线像是滴入宣纸的墨,迅速晕染、扩大,带来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不,那不是雷声!
那是数千只铁蹄同时践踏冻土与积雪发出的恐怖轰鸣!
大地在脚下颤抖,雪垒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跳动!
灰黑色的潮水,正朝着这道单薄的防线汹涌而来!
三千血狼骑!
人马皆披着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的白色毛毡斗篷,只在兜帽的阴影下,露出一双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和手中高举的、雪亮的弯刀!
“稳住!”
周大勇的吼声如同平地炸雷,瞬间压过了那越来越近的铁蹄轰鸣!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指挥刀,刀尖直指铅灰色的苍穹!
“甲叠——备!”
雪垒之后,前排一百五十名士兵齐刷刷地单膝跪下。
他们脚下的雪橇板深深嵌入雪中,提供了稳固的支撑。
黑洞洞的喷子枪枪口,稳稳地架在冰墙的射击孔上。
士兵们的手指死死扣住冰冷的扳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在他们身后,乙叠士兵紧握着装填工具,眼神专注。
再往后,丙叠士兵则怀抱着装填完毕的备用枪支,身体紧绷如满弓,随时准备上前替换。
三百步!
大地颤抖得愈发剧烈!
两百步!
骑兵的呼喝声已经隐约可闻!
一百五十步!
血狼骑那一张张在寒风中扭曲狰狞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
冲在最前的台吉格根,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与残忍的快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道可笑的冰墙在自己麾下无敌铁蹄的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的惨状!
他甚至能看清,那些汉军士兵脸上因为极度紧张而绷紧的肌肉!
一群待宰的羔羊!
“甲叠——”
周大勇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
“放!!!”
“轰轰轰轰轰——!!!”
五十支喷子枪在同一瞬间喷吐出致命的怒火!
那声音不像是火枪,倒像是五十门小炮在同时怒吼!
浓烈刺鼻的硝烟混合着火光,瞬间喷薄而出,将雪垒前方彻底笼罩!
无数钢珠和铁砂编织成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恶狠狠地横扫而出!
冲在最前方的几十名血狼骑,就像是全速奔跑时一头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铁墙!
人仰马翻!
凄厉的惨叫和战马的悲鸣瞬间响彻云霄!
血花在惨白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妖异而凄厉的红莲!
即使是身披锁子甲的精锐骑士,也无法抵挡这种近距离霰弹的毁灭性攒射!
甲片被轻易撕裂,滚烫的弹丸钻进血肉,带出大片的碎肉和骨渣!
战马悲嘶着栽倒在地,沉重的身躯将背上的骑手狠狠压在
血狼骑引以为傲的楔形冲锋阵,其最锋利的尖端,在这一瞬间,被硬生生削平了一大片!
“乙叠——上!丙叠——备!”
周大d勇的命令毫不停歇,冷酷得如同机器!
甲叠的士兵射击完毕,甚至来不及去看战果,便抱着滚烫的空枪,如同机械般迅速后撤!
乙叠的士兵如猎豹般猛地扑上射击位,从丙叠士兵手中接过冰冷的、装填完毕的枪支,几乎是无缝衔接!
整个过程在弥漫的硝烟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流畅得令人心寒!
“放!!!”
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
刚刚从同伴倒下的混乱中试图重整队形的血狼骑,再次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冲锋的狂潮,势头为之一滞!
“冲过去!给本台吉冲过去!”
格根台吉双目欲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挥舞着弯刀歇斯底里地狂吼!
八十步!
五十步!
残存的骑兵已经冲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距离!
“神机营!放!”
周大勇的第三道命令,如同敲响了催命的丧钟!
雪垒两侧早已准备就绪的高地上,神机营的火铳手猛地探出身!
一百支新式燧发枪同时开火!
密集的铅弹如同冰雹,居高临下,带着尖啸,狠狠砸入血狼骑因冲锋阵型散乱而暴露出的侧翼!
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
本就混乱的冲锋洪流,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硬生生撕开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三十步!
雪垒的冰墙已在眼前!